赵四不想和她纠缠,“裴西安人呢,叫他出来。”
“你找他啥事儿?”苗成凤问,一下午来两次,还带着人气势汹汹,他喊叫人就叫人?
赵四不和她逞口舌之快,绕开她就往屋里走,苗成凤要拦,李长菊两步上前扯住她。
苗成凤气急,“你干啥?你们要干啥?”
裴西安见状不再观望,走出房门,“岳母,您别动手,先放开我娘,有话好说。”
李长菊瞧见他就来气,个王八犊子,不知道给她哥儿下了啥迷魂汤,还要耽误他儿的前程。都是苗成凤养了个好儿子!李长菊下手的力道愈发的大。
苗成凤自打赵景明嫁进来,过上养尊处优饭来张口的日子,动起手来哪是李长菊的对手,被她扯掉两撮头发,痛得嗷嗷叫。
裴西安只得自己上手,将苗成凤从李长菊手中解救出来,拉到身后。
赵四这才开口,“裴西安,你老实给我说,丰年去三川书院读书的事儿,你办妥了没?”
裴西安眸子微眯,身侧袖子下的手攥紧。
前面分明将他安抚下来,为何又有此怀疑,裴西安心里翻江倒海,面上却丝毫不显,认真道:“自是妥了,我已与唐世叔谈妥,他答应我会想办法将丰年送入三川书院。”
他身形颀长,相貌端正俊朗,即使被赵四这般咄咄相逼,亦不显慌乱,缓缓道来的模样令人信服。
“你若不信,我可带你去与唐世叔求证。”裴西安道。
唐家那种高门大户,让他去对峙……赵四不言语,只直直盯着裴西安,“那为啥你不单找我要钱,还找景明要钱?”
裴西安解释道:“您给的不够,我……找景明要钱,实属无奈。”
赵四脸色阴沉,他觉得裴西安说得有理,可事关丰年读书,他又实在不放心,可要让他去找唐家对峙,赵四心里发怵。
裴西安静静看着他,赵四之前从未怀疑过此事,今天突然一而再的找上门来,且无论如何解释都没能打消他的疑虑,裴西安直觉古怪。
赵四没这个脑子。
没给赵四足够的思考时间,裴西安打破沉默,“爹,您怎会觉得我……觉得我对丰年的事儿不尽心?”
是被冤枉后,想寻求所以然的不甘。
赵四从思索中抽离,“我……要秋收了,临近三川书院考学入学,我太担心了。”
仅是如此?裴西安不大相信,“您不要太忧虑,放宽心。”
赵四皱紧的眉头却未放松。
李长菊见赵四偃旗息鼓,瞪他几眼,惯会窝里横,裴西安空口无凭,他还说啥信啥,李长菊忽然开口道:“西安,你不是说带咱们去唐家吗,我同你去。”
裴西安目光转向她,双目黑沉沉的,“好。”
裴西安道:“但现在去时间太晚,不好登门,我明儿递上拜帖,再带二老去见唐世叔,可行?”
赵四踌躇,去见上一见未尝不可,问清楚才能安心,赵四点头,“好。”
裴西安又道:“只是您也知道,现在唐家门庭若市,就算递上帖子,也不知何时会见我们。”
赵四迟疑一瞬,李长菊抢先应道:“没事儿,唐老爷能见咱们就成,多久咱们都能等。”
裴西安颔首,扫一眼赵四后面站着的两个汉子,压低声音问赵四,“豆腐坊那儿,如何了?”
赵四同样放低声音,“景清让我烧火,其他事儿不让我管。”
提起这个,赵四也来气,天天让他守着个灶膛。他之前在马行当车夫,驾驴车送货这活计最适合他,偏生要找个外人来干,还让他去收钱。
戒备心挺强,裴西安眸子微眯,“他同你说过什么吗?”
赵四摇摇头,“没有,他一天天忙着做豆腐算账。”
裴西安暗暗思量,赵四已经起疑,不能再拖下去了,裴西安道:“丰年去省城读书,花费颇多,您尽快吧。”
赵四苦恼,事关钱的事儿,赵景清全攥手里,袁牧和林翠娥都不沾手,更何况是他,哪是他想快就能快的?
赵四道:“你再给我出出主意。”
裴西安短暂沉思后,在他耳边低语几句。
就在此时,赵景明听见消息急急忙忙赶回来,“爹,娘,你们咋来了?”
李长菊道:“有事问一问西安,现在没事儿了。”
赵景明看向裴西安,从他脸上看不出啥来,倒是他身后的苗成凤,头发散乱,满面怒容恨恨盯着他。
不似表面看起来那么平静。
赵四道:“时候不早了,我们回去了。”
赵景明想说要不留下吃完饭,可张了张嘴,没敢多言语,李长菊拍了拍赵景明后背,和赵四一道离开。
四人刚走远,苗成凤便开始发难,指着自个头皮,“你瞧你娘干的好事,个老虔婆!”
头皮还痛着,苗成凤寻思着她制不了李长菊,还制不了赵景明吗?苗成凤抬手就打,嘴里骂骂咧咧,“上赶着嫁给西安,你个便宜货,要不是你作怪,我家早过上好日子了。你娘还敢打我,看我打不死你!”
赵景明猝不及防之下被打了一下,苗成凤还要再打,赵景明伸手就给推开,心里又气又急,“那你去找赵景清,有本事你去找他。”
说罢又走向裴西安,死老太婆怎么能那么说他,裴西安竟不阻止,赵景明委屈得不行,泫然欲泣,“西安……”
从前他白净水灵时,梨花带雨惹人心疼,但他整日下地劳作,脸蛋晒得又黑又红,还这般模样,裴西安只觉得矫揉造作,难以忍受。
裴西安不发一言,转身进屋。
赵景明愣在原地,苗成凤又哭嚎的嚷嚷开,拉扯赵景明。
小树儿缩在墙角瑟瑟发抖,沉默地看着。
翌日,赵四按时到小罗湾上工。
如今零零总总加起来,有九个人干活,并不多繁忙,赵四几个灶膛换着添柴加火,打量的目光不时落在林翠娥身上。
等候许久,瞧见林翠娥去喝水休息,赵四也去喝水。
“亲家母,”赵四笑着寒暄两句,转而提起,“去铺子卖豆腐,难不难?”
林翠娥道:“说难也不难,就是手脚麻利些,收钱细心些。”
赵四点点头,“你这要做豆腐又要卖豆腐,里里外外都得你帮忙操持,景清生意能做好,少不得亲家母支持。”
林翠娥笑了笑,“一家人,应该的。”
赵四没多说,喝完水就走了,留下林翠娥一头雾水。
中午,林翠娥收摊回来,她下了驴车,腰间钱袋子里的铜板碰撞,丁零当啷响,她解下钱袋子,准备放景清和袁牧屋去。
“亲家母回来了。”赵四还没走,看向钱袋子的目光透出贪婪,担心被察觉,赵四不敢多看,只担忧道,“景清年岁小,做事不周全,人际来往钱财之事劳亲家母多上心。”
他端的是一副慈父的模样,点到即止,说罢便离开了。
林翠娥:“……”
林翠娥终于察觉不对,钱财钱财,说句难听的赵四就是狗改不了吃屎,尽惦记着在景清身上搜刮。
还试图挑拨她与景清的关系。
赵四的言外之意,林翠娥领会到了,你为豆腐铺里外操劳,钱却捏在景清手里,你甘心?
她甘心啊,她又不是白干活,景清分她恁多钱,她有啥不甘心的,没景清她可赚不到这钱。
接下来,任由赵四再言语挑拨,林翠娥皆不为所动,话里话外为儿子一家付出是应该的,她不求回报。
赵四简直要气个仰倒,傻子,怎么有那么傻的人?!
一次两次尚好,多次下来,总有人听见看见。
徐立秋不动声色,寻了机会,将赵四所言告知赵景清。赵四是东家的亲爹,即使看出双方有龃龉,不似寻常父子,徐立秋仍仅陈述事实,未表露任何态度。
赵四安分守己,赵景清免不得提心吊胆,提防他冷不丁搞事,如今有了动作,赵景清反倒松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