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那两个人便顺着刘恪的话说下去:“对对对啊!我们都是侯爷的下人,所以,所以……”
少年听到他们为自己辩解后又朝着外面挥了挥手,此刻另外一名看着十分年轻的男子拿着一堆宗卷从门外走了进来。刘恪闻声也转头向门那边望去,可是当他看到那人的时候突然睁大了双眼:“沈……沈兄弟?你怎么会在这里?”
男子连看都不看他一眼。他半跪在少年面前:“陛下,属下昨日已在临淮侯府中后院的暗室里找到了临淮侯府陷害先帝的神武将军的事了。”
刘恪此刻头一阵眩晕,他有些不敢置信地看着眼前之人:“你……你刚才叫他什么?”
就当刘恪指着那名少年的时候,少年身边的另外一名男子狠狠用剑柄打落了他的手:“放肆!坐在你面前的人乃是当今圣上,临淮侯御前无礼可是想再挨一顿板子吗?”
刘恪这个时候才明白过来。他看向拿着那些已经泛黄卷宗的沈英衡,自从这个男人来到她身边的第一天,他就已经深入陷阱之中了。那些卷宗无疑都是他藏在暗室里最重要的东西,这些东西一旦见人,不光是他,整个临淮侯府都得完蛋。
谢云程见状又笑了一下:“怎么样临淮侯,现在肯跟孤好好说话了吗?”
刘恪此刻就像斗败了的公鸡似的瘫坐在地上,他眼神呆滞了一刻,随后便跪地道:“陛下,微臣说,微臣什么都说!”
这皇帝早就盯上他了,他就算不说,只要这些卷宗在他们临淮侯府也逃脱不了罪责。但好在卷宗上的事情他没有参与过,唯一的参与者也就是他的老爹也早死了,就算这黄口小儿要治他的罪恐怕也不会把他们斩尽杀绝。
刘恪抬起头来看向那名少年的时候只看到少年脸上那波澜不惊的笑,他猜不通小皇帝心里想的是什么。但是为了他的性命,他还是先颤巍巍开口讨价还价道:“陛……陛下,如果微臣将实话都说,陛下可否不再追究微臣隐瞒不报的罪责?”
少年听到这话后恢复了一个端正的坐姿,他微微弯腰颔首:“临淮侯,你以为你现在还有跟孤想条件的资格吗?”
少年的话就像阴冷的毒蛇。刘恪再怎么说也是扬州城里的小霸王,往常他欺男霸女坏事做尽,但不知为何他看到眼前少年的眼神的时候总有一种犯怵的感觉。一个毛头小子不足为惧,他害怕可能是因为周围这些穿着重甲那剑架在他脖子上的士兵吧。
刘恪听到后立刻道:“陛下!陛下……微臣保证微臣与陷害神武将军的事没有一点儿关系。这件事情都是我父亲做的,他死前才将此事告诉我,这些卷宗便是他留下来的证据。”
谢云程听到他开始松口了,于是继续道:“接着说。”
刘恪看到少年那个几乎要把他生吞活剥了的眼神后吓得颤抖地低下头来:“其……其实微臣所知也不多。只是家父去世时,他将微臣叫到他的床前,将这些卷宗的下落告知于我。卷宗里记载的都是一些打造甲胄,囤积粮草的事,但这些东西都不是罪臣沈氏做的。而……而是父亲做的。”
在一旁听着这一切的沈英衡终究是忍不住死死攥住了那一叠厚厚的卷宗。竟然是这样,他们沈氏一族竟然毁在了临淮侯的手里!少年现在就连一剑杀了面前之人的心都有了,就因为以前那个临淮侯末了所呈上的罪状,他们沈家谋反的罪名才被落实。他们沈氏一族才惨遭灭门!
都是那个刘安!凭什么他能寿终正寝,而他沈家百余口人就要死于冰冷的刀剑之下?
刘恪也逐渐察觉到他所说的话对他不利,于是他又继续跪地磕头道:“但是,陛……陛下,我父亲只是一个小小的临淮侯,就连玄都几年都去不了一次,又怎么有胆量有能力去谋反呢?况且制造私藏甲胄还有私囤粮草都需要大量财力人力,当年先帝一登基便将有异心之人全部铲除。朝野上下谁没有妻儿老小,我父亲生性怯懦,他又怎么敢做这种诛九族的事?”
谢云程听到后微蹙起眉头来:“照你这么说来,这件事还有一个幕后主使?”
刘恪此刻抖得更加厉害了,他的额上冒出了细细冷汗。他缓缓抬起头来小心翼翼看向高坐在上面的少年:“陛……陛下,此事事关我们临淮侯府上下的性命,微臣实在不敢说……”
话音未落,在旁边站着听到他说话的沈英衡终于忍不住上前一下狠狠揪住了他的衣领双目赤红道:“你们临淮侯府的命是命,难道当年沈将军家的命就不是命了吗?你们只顾着自己的死活却轻易给他人扣上谋反的帽子,你知道当年沈家被满门抄斩的时候有几个孩子吗,他们还那样小,像你们这种自私自利的人怎么有脸还在这世上活下去?”
他太过激动,扯刘恪的衣领甚至都快把男人扯得快要断气了。谢云程见状大呵了一声:“沈侍卫,临淮侯还未交代完事情始末,别失了分寸!”
沈英衡听到谢云程这番话后才稍稍恢复了一些理智,他有些不平地松开了刘恪的衣领。刘恪刚才被勒得够呛,少年刚松开了他,他便趴在地上大口大口喘气。
谢云程瞥了一眼瘫坐在一旁的刘恪:“你说你不敢说?若是临淮侯不将事实说出来,那孤可要按照这卷宗上写的治你们临淮侯府一个犯上作乱的罪了,临淮侯可别以为老侯爷死了你们就什么事都没有了。虽然孤没有先帝那样的铁血手腕,但是判你一个八百里流放还是绰绰有余的,你猜猜以你这样的身板能不能在入冬之前到北疆啊?”
少年看似是用开玩笑的话语跟刘恪交谈,但刘恪却属实被吓得不轻。他缓过劲来的时候连忙磕头:“陛下饶命陛下饶命!微臣说,微臣全都说,但……”说到这里的时候,他又有些害怕地朝上瞄了谢云程一眼,“但微臣说了之后,陛下可要饶恕微臣。”
谢云程微蹙了一下眉:“孤说过,你现在没有跟孤讨价还价的资格。自然了,孤也得要听你说出来的话有没有价值,如果有用的话,孤会考虑从轻发落的。”
刘恪听到这话后就像吃了一剂定心丸一样,他这个时候深呼了一口气:“其实,当年我父亲私藏兵器和粮草,都……都是先帝授意的,就连举报沈氏谋反的罪证也是先帝让父亲呈上去的。这件事从头到尾都是先帝谋划的。”
沈英衡听到这话后眦目欲裂:“你胡说!当年先帝重用我们沈家,他怎么会……”
刘恪并未理会沈英衡,他急着解释:“当年我父亲不过是一个小小的临淮侯,若不是先帝授意,他怎么有胆量有能力做那些事情?先帝晚年时已经权倾天下了,父亲根本就没有能力反抗。做完这件事后,父亲也总是提心吊胆,他害怕自己知道的太多,说不定哪一天就像沈家一样遭了祸……所以在沈家被灭门后,父亲也去了。他……他是为了撇清跟我们的关系,保全全家的性命自尽的!”
刘恪自揭伤疤倒是让在场之人露出了几分复杂的神色。
沈英衡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他上前又是狠狠抓住了刘恪:“不!你这是骗我的对不对,你骗我,先帝不可能对我们沈家的,我们沈家对他忠心耿耿,他怎么能……”
刘恪看到他又上前扒着自己,于是露出一副痛苦的表情:“有什么不可能的?先帝当年登基的时候连亲兄弟都杀,你们沈家在先帝在位的十年间可谓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先帝忌惮你们想杀你们有什么问题吗?”
沈英衡听到这番话后才终于像是认命似的松开了刘恪的衣角。是啊……当年他们沈家落难的时候,就有人跟他这样说过,可是他始终不相信,他不相信先帝会对忠心耿耿的沈家这么绝情。但他怎么没想起来谢玹当年可是连亲兄弟都没放过的……
他到底是为什么那么有自信。他为什么会一直相信他们沈家是被人陷害的?
不……他们沈家确实是被人陷害的,但那个陷害之人却是那个高坐在皇位之上的君王,是君王的猜忌之心。只因为那一点猜疑,他们全族就要惨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