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知道,也想不出。
但是他并没有因此讨厌谢云程,他只觉得很奇怪。
……
谢云程回去后又是十几日没来找他。宣凤岐进宫与众臣议事时也曾找到机会与谢云程单独说过话,当他问及谢云程那日去他府上是有什么事的时候,谢云程却笑着说没什么。
从那以后,宣凤岐倒也过了一段平静的日子。谢云程也不知道最近怎么了,他很少往宣凤岐府上跑了,就算到了王府也是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
宣凤岐看得出来他心中装着事,他开口问了,但谢云程每次都笑着说没事。
没事?
要是真的没事的话就不会看书的时候走神,也不会心不在焉的吃着自己曾经最喜欢的点心。宣凤岐对待谢云程确实比别人要上心,或许这孩子可能是这个世上最后跟他如此亲近的人。
为了知道谢云程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宣凤岐还仔细想了一下谢云程是什么时候变成这样的。好像是从扬州回来后……在那之后发生了什么呢。再具体的就是谢云程去了耿志山的府中一趟,然后就变成这样了。
宣凤岐得知这个结果后没有感到意外。虽然他知道谢云程心里还是向着他的,可是别人却不会这样想,尤其是耿志山——谢玹死的时候他就一直在关外,他回来的时候谢云程已经登基了,事已成定局,他就算对这个结果再怎么不满意也只能俯首称臣。
宣凤岐用谢云程试探过耿志山几次,他觉得耿志山不算是个心存谋反的人,而且他当太傅的时候也没有拉拢朝廷人脉。当然也有可能是他不屑与那些满嘴酸话的文臣结交,毕竟手中捏着兵符,想要谋反是随时的事。
宣凤岐多次提醒过谢云程让他尽快劝说耿志山交出兵符,耿志山现已病入膏肓,谢云程也去将军府拜访过几次,但耿志山仍然没有将兵符交给谢云程……
宣凤岐认为,耿志山肯担任太傅之职又无谋反的迹象那就说明他是认同谢云程这个皇帝的。而他迟迟不肯交出兵符的行为却让宣凤岐有些琢磨不定了,耿志山既然不想谋反,那他留着兵符到底有什么用呢?
多想无益。宣凤岐已经不是当初那个初入玄都什么都不懂的人了,除去耿志山在边关的那些兵,宣凤岐在玄都完全可以与耿志山抗衡。思及此,宣凤岐决定去拜访一下耿志山。
……
耿志山虽已位极太傅,但他的府邸还是跟当初一样十分低调。宣凤岐想耿志山重病在身,又想着怎么对付他,这说明此人极有可能会找个理由推脱把见他。所以宣凤岐便以有军情要事为由让耿志山府中的下人去通报。
果然没多久,一位家仆便匆匆赶来请他去见耿志山。
宣凤岐走进卧房时便见耿志山已穿戴整齐,他强装精神抖擞:“老臣参见王爷,老臣病中精神不济,若有怠慢之处,还请王爷见谅。”
宣凤岐见状连忙上前扶起将要行礼的耿志山:“太傅既然身子不适就不用守那些规,矩礼仪了。”
耿志山抬起头来看向他。这么多年过去了,这人还是长得跟以前一样,他的眼睛中仿佛还藏着许多化不开的算计。宣凤岐除了上次
耿志山:“多谢王爷体谅。”
宣凤岐随便找了个位置坐下,他今日不是来跟耿志山叙旧的,他直接开门见山:“本王问过太医了,太傅是旧疾发作,病情反复才一直卧床不起。本王府中正好有两株千年紫参,于是便想着拿来赠与太傅。”
此刻,已经坐到宣凤岐旁边的耿志山听到之后又想着起身谢恩。宣凤岐见状微蹙起眉,“太傅,本王不是说了不用守那些规矩的吗。”
耿志山听到之后才停下了动作,他回以笑脸:“这千年紫参太过珍贵,老臣恐受用不起,还是王爷自己留着用吧。”
宣凤岐笑了一下:“就算再怎么珍贵也是死物,太傅征战多年居功至伟,若这东西真的能让太傅身子好起来,别说是两株紫参,就算是续命仙丹本王也命人为太傅取来。”
耿志山听到后紧锁起眉头来。
先帝在世时便格外偏爱宣凤岐,若是宣凤岐真的想要这些东西也未尝不可。只是这些东西太过奢靡,以前的那些言官可没少用这件事来弹劾宣凤岐,但先帝也只是稍稍应下,然后这事就一笔揭过去了。
耿志山原本是想说些什么的,只是他想到接下来的计划就暂且按下了自己那种劝说的话。
“多谢王爷,只是老臣沉疴已久,恐怕会辜负了王爷的好意。”
宣凤岐笑了笑:“哪里,如今这大周除了本王外还有谁能与太傅相比,更何况手里还握着兵符,太傅若是不能好起来,这兵权又该交给何人处置呢?”
他这番话看似是玩笑,可是在耿志山眼中,这人的笑就如同毒蛇一般让人身上不禁遍体生寒。
“王爷这话是什么意思?”耿志山严肃起来。
宣凤岐知道耿志山不喜欢官场上的那些弯弯绕绕,于是他直接道:“这兵符捏在太傅手中太久,太傅既然身为大周臣民又旧病在身,兵符在太傅这里难免会惹得其他人觊觎。自然了,本王当然相信太傅对陛下忠心耿耿,为了免去不必要的麻烦,还请太傅将兵符交出。”
耿志山越听脸色越难看,当他听到宣凤岐堂而皇之的说让他把兵符交出来的时候,脸上显露出震惊之色。
看来,宣凤岐终究是按捺不住了。
耿志山剧烈咳了几下,他一脸敌意看着宣凤岐:“王爷说的对,这兵符在老臣这里实在是不妥,不知王爷可有合意的人选?”
宣凤岐听他这样问又笑道:“自然。如今陛下还未完全执政,这兵符还劳烦太傅交与本王保管,等到来日陛下长大成人,本王会还政于陛下,这兵符也顺其自然由陛下掌管。”
这样的谎言连三岁小儿都不信,那何况是耿志山。耿志山听宣凤岐这样说完后忽然冷笑了一声,“如此说来,在陛下亲政之前这兵符是由王爷掌管了。那我问王爷,这大周的江山到底姓谢还是姓宣?”
宣凤岐脸上还是带着那样意味深沉的微笑。这次他没有回答耿志山。
耿志山抬起头来恶狠狠地盯着宣凤岐,那是一种在战场上与人厮杀的发怒表情:“王爷你猜,是你先杀了我,还是我在塞外的精兵先回到玄都勤王?”
宣凤岐实在没想到耿志山会这样想,他敛去笑意,“太傅竟然是这样想的,可是本王并非想要太傅的性命。本王说过,太傅为大周立下了汗马功劳,本王若对太傅有杀意,岂不是对大周不忠?”
耿志山看着他怒道:“那你让我交出兵符是什么意思?”
唉……这个问题怎么又绕回去了。
宣凤岐无奈地叹了口气:“我想我刚才已经说的很清楚了。”
耿志山是不会相信宣凤岐的话的,他继续道:“你现在让我交出兵符无异于是要我的命,大周的兵符只会交给大周的主人。王爷,你得到的已经够多了,不要肖想不属于自己的东西。”
宣凤岐知道自己以前的风评不好,但是他没想到都过了这么久耿志山还是对他还未改观。他轻轻摇头:“不,太傅,你还没有理解本王的意思。本王不欲与你为敌,而且当今的陛下是本王亲自挑选的,在他登基的那一刻你没有选择带领大军攻入皇城就代表着一切已经尘埃落定了。你自己不是也认可这件事吗?”
耿志山听到这里陷入了沉思。
先帝驾崩的那一刻他打过想要回来的主意。先帝无子嗣,若是登上皇位的人是宣凤岐,那么他就算拼死也要回来诛杀逆臣。只是他没想到宣凤岐会扶持谢氏的子孙上位,当他知道这个消息的时候已成定局,若他那个时候再回玄都只能按照谋逆论处。
军营中他的亲信部下的妻儿大部分都在玄都,在那一刻日夜思念的亲人将变成人质,变成他们的软肋。就算耿志山不愿看到宣凤岐摄政的画面,他也不得不听从。
只是现在他真的没有几日可活的了,塞外的那些兵要交给谁确实是个问题,但是他交给谁也不会交到宣凤岐手里。他就是个祸水,而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