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心凉的发寒。
他起了身,跌跌撞撞的去洗脸。
浮肿的眼圈还有红色的血丝却洗不掉。他趴在那里,不想起来。只感觉一阵恶心从胃底升上来。
周虔臣上课回来,看见柏实的样子,不敢说什么。他其实也是个口拙的人,想要去说什么却总也说不出口。
柏实仰起身体,呆看了灰蒙蒙的天花板半天。
到底把bī近的眼泪憋了回去。
他冷哼了一声。
柏实仍旧像往常那样仰着脖子高傲的走路。柏实蔑视所有人,包括他自己。
他苍白着脸,远远的看去,像一只女鬼凄厉而带着病态的艳丽。并不是所有人都能欣赏这样的艳丽,而侯海齐是这些很少的人中的一个。用侯海齐的话来说,这种艳丽好比是把向日葵涂成血红色。他说阳光的东西一旦变的yīn暗,那是最恐怖的。
那木黑泽问他,柏实是一只带血的向日葵吗?
侯海齐笑了,不,应该是流血的向日葵。当然或许有一天,这个向日葵也会让别人流血。
木黑泽说,比如你吗?
侯海齐还是笑,不知道,或许是。
柏实仰着脖子走路,如同以往的高傲。很多人都怀疑他的丧父的真实xing,除了周虔臣。周虔臣不说话,但是周虔臣了解他的痛苦。能把痛苦摆在脸上的,还不是真正的痛苦。
真正的痛苦,除了柏实自己,谁都尝不到。周虔臣看着柏实冷冷的面孔,不说话。
知道他在看的柏实扭过头来,说,是朋友就不要可怜我。我没有什么好可怜的。
周虔臣只能像往常一样,拍拍他的肩。
柏实的手机响了。柏实的手机并不是很常响。大多数的时候他拿它做闹钟。
然而这次响的很突然,并不在柏实的掌控之中。他翻开盖子,看见侯海齐的名字在闪呀闪。
柏实犹豫了半天,还是接了。
那头侯海齐的声音很低,他柔柔的说了些什么,柏实都没有听清楚,只听见开头一句:别难过,你不是只有一个人。
不知道为什么,平时那么讨厌侯海齐的柏实却因为他的这句话而泪流满面。
你不是只有一个人。
柏实把脸埋在被子上哽咽。被子的颜色深了下去。
你不是只有一个人。还有很多人,都在陪着你。或者你不信任我,但是我还是要告诉你,你并不是只有一个人。
柏实答应去见他。
就去的那蓝多餐厅。柏实木然的坐在位子上,和上次一样毫无章法的摆弄着刀叉。食物已经被切割的很零碎了,柏实却没有动一口。
侯海齐坐在他的对面,想要去抓他的手,却被柏实抽了出来。
柏实说,找我有什么事qíng吗?
侯海齐一低头,轻轻的说,
对不起。
柏实笑了,怎么突然良心发现了?
侯海齐抬起头来:
对不起,我没有帮上你父亲的忙。
我的父亲和你没什么瓜葛,又凭什么要你帮忙呢?
可是我和你有瓜葛。就算做不成qíng人,起码还是个朋友。我有能力帮朋友的父亲却没有去帮,是我的错……
柏实望着他,突然有点疲倦的说:
……有你这句话……足够了……真的……
柏实看着窗外繁华的景色,不语。
他用手支住头,疲倦不堪:
“……谢谢你记得我的生日……谢谢。不管你是出于什么目的,我都谢谢你……连我爸妈都不记得了……”
柏实闭上眼。
侯海齐伸出手,拂开少年耳边落下来的碎头发:“我也谢谢你收下我的礼物。”
柏实一扯嘴,算是微笑。
侯海齐送柏实回去,仍旧是在大门口停车。柏实却没有立即写车,他看着侯海齐的面孔,突然问了一句:
“我真的不是只有一个人吗?”
侯海齐微微一笑,点了一下头。
柏实鼻子一酸:“我总是一个人,我真的不想再一个人了。真的……可是是谁呢?谁能陪着我?”
侯海齐摸着他的头:“敞开心,会有很多人陪着你。”
柏实笑了一下,推开车门。
他站在车外,对着侯海齐说:“太难了……”
侯海齐看着柏实的身影消失在夜幕中,小小的,尘埃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