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长的时光里,无数次的伤害,无数次信誓旦旦的服软,无数次半真半假的试探,无数次打碎魏琴佐的美好幻想,无数次将重归于好的可能碾得粉碎,最后魏琴佐终于放弃全部希望。
他们只能在无尽的岁月里相互折磨,根本无所谓好结局与坏结局。成城莫名地因为这个想法产生了一丝满足与宽慰。因为他们根本无法迎来结局。
他要如何伤害梦中的人,又渴望梦境一直延续呢,成城忘了,梦中的人,也有打碎这个禁锢他们的梦的权利的。
但是他没有想到这个人会是一向只会软弱地包容与原谅的魏琴佐。
他们终于将要逃离此地,就像已经遗忘了此行的目的。
洛兰的被捕,洛兰的死,洛兰的日记,似乎是一个陷阱。
只有乔书亚一个人,以其野shòu般敏锐的神经,感知到远处深埋在沙下的引线,像吐着信子的毒蛇一样,嘶嘶作响的声音。与之相随的,是安泊的脚步声。那不是存在于成城的构想中的声音,没有人会比乔书亚更熟悉。
那声音离他们尚远,安泊他们却逃不掉了。
乔书亚转身拔足狂奔,却被什么用力牵绊住了。
魏琴佐近乎天真地将头偏向一边。乔书亚,安泊训练有素,足够全身而退,而我这里只有弱者和伤员,即使是这样,你也还是要选择安泊的安危。
魏琴佐明明是在质问,声音平静得却近乎诡异。弱者们认同魏琴佐,纷纷责备乔书亚不懂事,因为他是他们中最qiáng大的人。
乔书亚已经快疯了,时间马上就要耗尽,多拖一秒,他及时通知安泊他们撤离的把握就少一分,而魏琴佐却还是在不分轻重缓急地与他纠葛。乔书亚已经失去了耐心,用力甩开魏琴佐的手,转身就跑,头也不回。等我回来跟你解释。
魏琴佐怔怔地看着自己空空如也的手。
突然,乔书亚敏锐的神经一颤,一种qiáng烈的危机感在四肢百骸蔓延,每一根寒毛都在那一瞬间倒竖起来。紧接着,乔书亚听到了保险栓滑动的声音,然后是毫不犹豫的一声枪响。
乔书亚膝盖一软,跪在了地上,疼痛感还没来得及传递到大脑,紧接着,没有任何停顿,又是另一枪,另一条腿。双膝两处gān净利落的贯穿。
求你,把枪放下,求你了。成城无声地呼喊。
而与此同时,成城的心中又感到一丝不为人知的,隐秘的,不可告人的鼓舞和跃跃yù试,期待和渴望。他身上的每一个毛孔都在呐喊叫嚣着,躁动着。
另外几人吓得呆住了,这才来得及扑上来卸魏琴佐的枪,却被魏琴佐轻而易举地拆解,推到了一旁,随即举起枪来示意他们不要再上前,缓缓走到了乔书亚身前。
你这个疯子。乔书亚双目通红地怒吼。你知道你……
我知道。乔书亚。魏琴佐打断,无视乔书亚的愤怒,蹲下^身,声音没有一丝波澜。事不过三,你也太欺负人。你要我给你机会,要我听你解释,我给过,我听了,可你一次又一次地打我的脸。安泊有傲骨,只有我是一张皮。我再贱也就这个地步了。
话音未落,魏琴佐额角上挨了一枪托,头重重偏向了一边,血涔涔地顺着脸颊滑落,一直没入领口。
你给我闭嘴。乔书亚举着枪,枪口直直地对着魏琴佐,几乎要抵在他的脸上,气急败坏,拿枪的手微微颤抖。我跟你说过多少次了我没有!看来疯的人不是你,是我,我是疯了才会……安泊要是出了事,我不会放过你。
听了这一席话,魏琴佐竟然笑了起来,衬着颊边的一道血迹,明亮得刺目。乔书亚,你说过这辈子不会拿枪指着我。你说过的话,没有一句算数的。
魏琴佐顿了顿,很轻地说。用不着你不放过我。
说着,魏琴佐站起身来,后退了半步。
接下来的一瞬间,无论是叫喊着阻止,还是扑上来夺枪,没有任何人来得及。从来没有任何一件事是来得及的。
魏琴佐抬起手,把枪口cha^进了自己嘴里。
下一个瞬间,枪声和远处轰鸣的爆炸声同时响起,相互叠加,相互应和,枪声转瞬即逝,爆炸声还在连绵不绝地继续着,轰鸣声中,乔书亚眼睁睁地看着魏琴佐倒下去,倒在自己面前,双眼安详而满足地闭着,面颊上挂着血,嘴边带着一个似是而非的微笑,隐秘而诡谲,成城在李斯的唇边看到过同样的神秘的玫瑰。
魏琴佐不再感到疼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