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庆宗似笑非笑地“哦”了一声,向他颠了颠手里的托盘,如同送牢饭一般把吃的喝的从铁门的空当里递了进去,嘴里叮嘱道,“你啊放心喝水,有尿就撒,床下面就放着夜壶,到时候上满了从这空当里送出来,喊老妈子过来帮你倒。”
武越州听到这话,鼻子里呼哧呼哧地往外喘粗气。杨庆宗的“厚待”并未让他感到体贴,武越州直觉这坏种是在变相轻辱自己。杨庆宗斜眼一瞟,隐约觉得对方有张口破骂的势头,他鞋跟一调,丢出一句“你也有今天啊”,随即赶在武越州动嘴之前飘然离去。
杨庆宗这番消失,直到傍晚方才现身,且进门的时候酒气熏熏,隐约还夹带了香水味。武越州冷眼旁观,看到杨庆宗搂着日本女人在家里进进出出,似是故意要在他面前晃个得意。他张嘴要骂,奈何今日嗓子用的过甚,实在无力再啐,便转在心里把杨庆宗翻来覆去地破骂个了狗血淋头。
到了晚上,拉灯熄火,这一墙之隔,武越州听到对屋的“浪鸳鸯”翻滚上席,直干得床脚大动,哐里哐当。他坐在床上一阵头皮发麻,登时睡意全无,恨不得把墙凿了,冲上去甩杨庆宗两个大耳刮子。好不容易终于消停下来了,隔壁的娇声浪语却又一波赛过一波,很有些不知羞耻的势头。武越州紧着这么两次三番一闹腾,坐在凉坑上气得要死,当晚脑袋上又多添了一撮白头发。
在这漫漫长夜,武越州一边忍耐着隔壁“浪鸳鸯”的动静,一边躺在床上辗转反侧。这次落难之后,他不是很关心那几个手下的安危,心中只放心不下一个谢玉琦。武越州这辈子风里来雨里去,早该对生死看淡了,然而命运对他停不下捉弄,偏要选在武越州心灰意冷的时候,把谢玉琦给送上门。
武越州一夜无眠,默默在心里念紧了谢玉琦,杨庆宗跟他心有灵犀,第二天把日本女人打发走了之后,顺路从胜子那儿把人给带到了住处。
谢玉琦得知杨庆宗心里的弯道后没有太意外,他平静地上了汽车,动作从容得仿佛人家是要载他出去逛大街。临走时,胜子站在门口,对着杨庆宗搓了搓手,赔了一脸的紧张笑容,“庆哥啊,你别为难他。”
“哟,胜子,对人家上了心?”杨庆宗手里拉着车门闷出一口烟,望向他的目光耐人寻味。胜子不说是也不说不是,只臊红了脸搁原地站着,模样局促的很。
“放心吧,我把人借回去添把柴罢了,完事了就给你送回来。”杨庆宗抬手拍了拍胜子的肩膀,接在后面补充道,“再说了,我也犯不着跟他较劲。”
胜子听了这话心里有了数,他朝杨庆宗点了点头,目送着车子离开大门口后,转头走到院子里。这个时候,温香已经在厨房里做好了晚饭,只等把咸菜跟小粥端上桌子了。
她以前从没干过这种累活,现在十个指头沾了阳春水,可把自己给心疼坏了。胜子看到她那副别扭模样,想跟温香替着做饭,但屋子里的一主一仆吃不下他那手只会煮疙瘩面的粗手艺。末了,温香只得亲自下厨简单捯饬点香米粥出来饱饱肚子。
米粥出了锅,温香把饭碗端进屋里,没找到谢玉琦的身影,忙慌慌张张跑出去问胜子,“少爷呢?”
胜子挠了挠脖子,伸手往外一指,“刚上车跟庆哥一道走了。”
温香心中一慌,迈了门槛追出去,只看到从车屁股下面排出来的一溜烟尾巴,辗转消失在道路尽头。她急得跺脚,跑回来拉着胜子问道,“那少爷什么时候回来啊?”
“这……”胜子一想,冷不丁发现自己忘了问杨庆宗,不由得跟在温香后面一起着了急。
车子到了地,谢玉琦跟在杨庆宗后面进了门。武越州病恹恹躺在床上,眼下布着一道青晕,显然是心力交瘁的模样。谢玉琦伸手替武越州顺了顺杂乱的分头,看到人睡得很沉没有要醒来的意思,索性也没开口叫醒他。
武越州在梦里睡得昏天暗地,谢玉琦坐在床边看着他多出来的两簇白发,默默发出一声轻叹。末了,他低头想了想,自己走到外面去找杨庆宗了。
“杨先生,我不清楚你们两个之间的恩怨,但你既然没有伤越州性命的意思,想必心中也是怨大于恨的,这么待他又是何必。”谢玉琦站在客厅里,淡淡扫了杨庆宗一眼,面上八风不动。待在武越州身边的那段日子里,他们两个彼此都不陌生,只是没有交集罢了。
“既然是怨啊恨的,那谁能说得清楚,我这会儿心情好不跟他计较,当然看得开。兴许明天脾气上来了,动刀动枪的也说不准。”杨庆宗抬起头,冲谢玉琦阴恻恻一笑,“谢少爷一心为人着想,你可知道自己在武越州面前不过是个替代品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