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完,雪夫人从皮包里拿出来一张表单交到她手中。陆雅容打开一看,发出一声惊讶叹息后,不由得陷入了沉思。
这是一张替她代理申请国外留学的资格表单,上面填着自己当初心仪的音乐学院,所有的书面手续都已通过考核,就差最后一项本人盖章确认了。而唯一遗憾的是,落款的有效日期在六年前。
“容容,其实张褚文早在你们结婚之前,就有意替你申请国外的音乐学院,打算到时候给你一个惊喜。只是没想到你们这么快就有了孩子……后来你因为生产身体一直不大恢复得过来,他出于担心就把事情压下来了。”
雪夫人抿了一口热茶,把这桩不为人知的旧事原原本本地告诉了她。陆雅容木然垂下眼帘,讷讷问道,“夫人是从哪里知道这件事情的?”
“你忘了我们是怎么认识的了?”雪夫人俏皮地向陆雅容眨了一只眼睛,提醒她道,“德国音乐学院的著名导师温特先生,既是张将军的好朋友,也是我的好朋友。若论起交情嘛,我这个红颜知己还要比你家那位更深一点。”
说罢转念向她会心一笑,“容容,是人都会犯错,也有些人过后会选择去弥补。每个人的想法都不同,所以不存在一个硬性的权衡标准。罪与赎,善与恶,就看你怎么取舍了。”
陆雅容手里捏着表单默默走到窗前,院子里移栽过来的枫树经过霜打,叶子早已零落,不似当年女子大学里的那般红火景象。那时秋日正好,年少的将军在树下邂逅了摩登女郎,未摘芳心却已倾倒,兀自生出一遭多磨的牵绊来。
风里送来一阵花木细香,陆雅容只觉双颊滚烫,伸手去抚,在脸上摸到了一把热泪。如是错了,便莫要再错过。
三天后,陆元帅坐在大厅里,神色复杂地看着面前重归于好的小夫妻,心中到底还是存了一些忐忑。
“爸爸,明天下午我们就回南京了。”张褚文打破了气氛里的尴尬,向他恭恭敬敬地表了态。
陆元帅听了也不言语,目光有意扫向女儿,看到陆雅容点了点头,这才有感而发道,“你们这趟回去好歹把日子过得安生点,平时扰我这把老骨头可以,若要吓到我这未出世的外孙那可不行……”
“爸爸。”陆雅容脸上一红,忸怩地打住了他的话,抬眼去看嘴边含笑的张褚文。
“难为爸爸替我们分神担心了。”张褚文偷偷在桌子底下牵起陆雅容的手,两个人心有灵犀地相视一笑。他们彼此的心意已经互相明了,在这往后日子里当然会加倍珍惜。
陆元帅看破不说破,未免女儿女婿太得意,故意端着脸把这二人打发走了。而后出去把老管家叫了进来,晚上在家里开了一桌团圆饭,以“践行”的名义大肆庆祝了一番。
临走之前,张褚文把一份搜查资料送到了陆元帅的手上。在天津的这段日子里,他没有公务缠身,顺路接洽了总局的备案记录,对老丈人跟日本领事馆闹出来的恩怨颇感意外,便着手去探查了一下。
就这一下,让他撞上时机,从真田永一的生日酒会上,查到了有关武越州的蛛丝马迹。
第51章 叨扰
陆大小姐一家子回了南京之后,园子又空了。
李涛声托着腮帮子坐在台阶上发呆,身边放着一个巴掌大的音乐盒。平时琮堂总抱着它不撒手,如今走的时候,却把这精致玩意儿给痛痛快快地送了人。小毛孩总是乐意亲近跟自己合拍的大孩子。这一点,琮堂小少爷也不例外,并且在跟李涛声告别的时候,把心中的不舍之情发挥得淋漓尽致。
他一手拿着音乐盒,一手拉了拉李涛声的衣角,仰头说道,“哥哥,如果你去南京的话,一定要来找我哦。”
李涛声长到这么大都没想过要出天津,然而面对侄少爷的甜软攻势,却也狠不下心说出半个“不”字来。他望着琮堂那张殷勤的小脸蛋,受宠若惊地点了点头,姑且算是做出了保证。而琮堂看到他的反应,显然十分高兴,这便吃力地踮起脚尖,两只软绵绵的小手捂在李涛声的耳朵上轻轻揉了一把,把自己漂亮的眼睛眯成了一对弯弯的月牙。
故此,李涛声每每回想起脑子里这幅分别情景,初显清俊的小脸蛋总要涨得红扑扑,仿佛熟成了刚炸出锅的鲜虾片。
四四方方的音乐盒像个装满心事的许愿匣,李涛声轻轻拧了两圈发条,松开手,从盒子里传出来叮咚清脆的欢乐调子。琮堂告诉他这是一首外国歌,因为不知道歌词所以自己也不能教他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