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晟低头看着他,眼神深不见底,“开门。”
他心脏一紧,脑子还停留在宕机状态,手已经伸了出去。
门开了,言晟将他放在副驾,关门后绕回驾驶座,见他还发着愣,便欺身上前,半压着他的身子,为他系好安全带。
接着从后备厢取出一瓶矿泉水,站在后座门后脱掉外套扔进去,又脱下里面的西装。
季周行面有讶色,不解地看着他,只见他拧开矿泉水瓶盖,浇在西装的右边衣袖上,叠了两下,拧至半gān,才回到驾驶座。
“拿着。”言晟将西装递过来,“没有毛巾,羊毛围巾捂着热,先用这个捂一捂。”
季周行接过西装,将红肿的脸贴上去时,心脏猛跳,险些跃出胸腔。
如果自控力再差一些,他也许已经将脸埋进西装里,贪婪地呼吸那只能埋进心底的熟悉味道。
车驶出车库,汇入下班高峰的滚滚车流,他抱着西装规矩地坐着,大睁着双眼,直直地望着前方,半天也没说出一句话。
想问“你来gān什么?”
想问“为什么突然对我好?”
想问“为什么为我跟季长渊动手?”
可是一句都问不出口,单单是又与言晟坐在同一辆车里这件事,就已经令他手足无措。
言晟也没有说话,专心致志地跟着缓堵大队挪动,驶到一处红绿灯时向右一拐,开进一条畅通的单行道。
季周行忽然坐直,小心又焦急地问:“你带我去哪里?”
“医院。”言晟说:“看看腿有没有事。”
“没事!”他终于侧过身子,捏成拳头的双手压在腿上,“我不去医院,已经不痛了。”
“不痛也要检查。”言晟声音很沉,有种不容反驳的意思,“坐好。”
“言……”
“听话。”
所有酝酿中的抗争,都被“听话”二字堵了回去。季周行怔了片刻,终是靠回椅背,木然地看着前方笔直的马路。
明明是下班高峰,这条路上却几乎没有车辆,路边的人行道上也没有多少行人。
就像他这十来年的人生——独自走在一条荒凉的路上,时不时被飞沙走石撞得遍体鳞伤,又渴又累,一眼望去,前方只有huáng色的沙黑色的烟,而路的尽头,在遥不可及的天边。
过了半分钟,言晟突然说:“咱们去部队医院,医生是我哥的老战友,别担心。”
他“嗯”了一声,几秒后才后知后觉地一惊。
言晟是在向他解释?
言晟居然会向他解释?
一种难以言喻的感觉在心脏上蜿蜒而过,他勾起眼角的余光,悄悄看了看言晟。
那张侧脸和平常一样冷峻,锋利的线条刻画着主人的冷漠,没有什么不一样,却似乎又有了一些不一样。
季周行收回目光,掌心泥泞一片。
医院到了,下车前言晟转过身子,一手撑在副驾的椅背上,一手轻轻掰住他的下巴,“让我看看。”
他向后缩了一下,眼中滑过一丝警惕。
言晟拿开西装,目光落在他的侧脸上时,眼色忽地更暗,他心脏抽了一下,连忙抓起西装衣袖又捂了上去。
言晟脸色难看,呼出的热气扑在他脸上,他垂下眼睫,尾椎阵阵发麻。
车里的气氛安静又诡异,过了大约2分钟,言晟才抬手解开他的安全带,他心头一松,又听言晟嘱咐道:“别动。”
“我能走了。”他推开车门,“你看我……”
话音未落,右脚刚刚触地,言晟已经将他罩在自己的yīn影里。
再一次被抱起时,他心中五味杂陈。
检查没有花太多时间,全程绿灯,医生开了一瓶药油,告知没有伤及骨头,回去养几天就行。
从医院出来,他没再让言晟抱,被扶着一瘸一拐地走到车门边,上车时低声说了句“谢谢”。
天已经黑了,万家灯火将冷酷的寒冬撑出沁人心扉的温暖。
言晟平稳地开着车,季周行犹豫了几分钟才开口道:“你……麻烦你送我到问茶小筑。”
问茶小筑是他在市内的一个住处,平时他极少去,多数时候待在寒庐,偶尔回一趟落虹湾。
此时他不可能让言晟开去寒庐那种地方,落虹湾又太远,空dàngdàng的独栋别墅,住着也难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