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才不坚qiáng吧。
在高架桥上第一次看到因为车祸死去的人时,他抓着自己的衣服大哭来着。
为了说服自己有勇气面对死亡,他跟着自己到处见识各种各样的死亡方法,还跑去临终关怀做义工,都是因为怕死吧。
像自己最讨厌的电视剧里的角色一样,借着闲聊的名义对自己说——
“忍不住想和自己珍惜的人郑重地道别,想和他说很多话……
“最好能一直一直地说下去,就比如说这样——
“‘永别了,清和君’……
“或者‘清和君,很抱歉我要先走一步了’……
“或者更酷一点的‘清和君,我要去那个世界了,不要太想念我啊,反正你迟早也会去的’,这样。”
秀树,秀树。
“可是这样一个人,却在病qíng开始严重恶化之后,选择了自我了断。不过听说这种疾病的终点是会让人全身溃烂,十分痛苦。也许是不想让别人看见自己不好的样子吧……”水野惋惜地说道。
清和沉默不语,只是睁大了眼睛一张接着一张地看下去。
海与飞鸟之朝阳。
神木之落日。
花枝之朝阳。
……
每一张,每一张,基底都是温柔的暖色。
就像秀树温柔的内心。
而走到长长的回廊的尽头,那里有整个展馆中,唯一一张黑色基调的照片,被放到最大,看起来构图简直毫无章法,而且明明是要表达夏日祭中烟花绽放之美,烟花却照虚了。看展的人不明白为什么这种照片会被当成压轴一般的存在放在尽头,只是瞥上一眼,再念一遍底下的标题,便匆匆离开了。
标题是——我之朝阳。
只有清和明白。
一瞬间,眼泪夺眶而出。
难过得蹲下身体,本以为已经被深藏的悲伤一瞬间纷纷破土。
无论如何也无法停止,无论如何也无法欺骗自己,无论如何也不能抑制思念。
因为在烟花漫天下,是一个清和再熟悉不过的背影——穿着深蓝色的浴衣,几乎要和夜色融为一体,高挑而清瘦的,黑发细碎地覆盖了脖子,微微地偏过一点头,好像马上就要转过去。
那个人。
是我吧。
秀树,那个人,是我吧。
秀树,那天因为迟疑,没有呼唤你的名字。
秀树,对不起。
很快,大学毕业,同学们各奔东西。
毕业后的水野再次见到清和,是在一家临终关怀中心。
“你怎么在这里?”清和露出一个淡淡的微笑。
“伯父得了重病,来探望他。”此时的水野也是西装革履,举止得体,丝毫看不出大学时期二次元宅男的样子了。“倒是你,在这里工作吗?”
“只是闲暇时来做义工。”清和说。
“喔?你改名字了?”水野有点好笑似的指了指挂在清和胸前的工作牌,拼读道:“清和……秀树?”
“哈哈,读起来有点别扭是吗?不过我很喜欢这个名字。秀树很不错,不是吗?”清和用手指轻轻拂过了工作牌上的“秀树”。
希望你能一直被人呼唤,就是这样。
希望因为有你的存在,而让临终关怀中心变成一个温暖的地方。
希望不再有人会因为病痛的绝望而自杀。
虽然都是奢望,但是至少要为之贡献出自己的一份力量。
东方人的黑色素瘤发病率较低,只有十万分之一。
同样还有一些相当低的概率,低到仿佛永远不会发生在自己身上——
死于中风的概率是一千七百分之一。
死于生产的概率是一万四千分之一。
死于车祸的概率是四万分之一。
死于火灾或溺水的概率是五万分之一。
死于高空坠物的概率是二十九万分之一……
但是如果每一样都离我们很远很远的话,那么每一天离开这个世界的生命,都是怎样离开的呢?所以,其实并不是很远,当把所有的概率都加在一起,就会发现,人们每天都在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死去,而实际上,这个概率大得惊人。
秀树亦不过是其中之一。
千千万万之一。
迟早有一天,也许自己也会成为其中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