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君千里_作者:香叶桃子(178)

2017-07-10 香叶桃子

  宝铃为难地说:“我临走前给他的……”

  宝铃和宝鼎都有工作,请了十天的探亲假,不能没完没了。临别时刻,阮君烈手术成功,恢复得尚好。宝铃把信笺和其他礼物一起jiāo给叔叔,与他告别。

  叶鸿生流露出失望。

  宝铃不安起来,说:“我下回问问他?”

  叶鸿生忙说:“不用了。”

  叶鸿生表示不要紧,信送到就好。

  宝铃听父亲说过,叶叔叔和自己亲叔叔是一对仇人,从前在战场上打到绝jiāo。她跟叔叔并不熟,不怎么敢问,而且她父亲叮嘱过“你叔叔跟共产党的恩怨,你们千万不要管!很危险!”除了家事,他们几乎不与阮君烈谈别的。

  宝铃对叶鸿生有些愧疚,安慰道:“等房子盖好,叔叔回来探亲。大家就能经常见面了。”

  面对她的天真,叶鸿生只是微笑,没有说话。

  今天想起来阮君烈,叶鸿生又睡不着觉。他跑到阳台,窗户在风中策策鸣动。叶鸿生把窗户闭上,坐进藤椅。夜色将天空涂黑。晚上散步的人跑出来,热闹一阵,又全部散去,地面上恢复平静。

  叶鸿生依然坐在阳台,目光投向窗外。

  他看着夜色一层层加深,暮色浸染窗台,又看白昼一丝丝绽开,把光明带回来。随着夜色加深,他心中好像有几千重的痛苦,他不禁要问自己:这份感qíng好像无穷无尽的折磨,他还有没有必要继续下去?

  阮君烈在叶鸿生心里分量很重,根本难以割舍,但是他真的累了……

  叶鸿生噙着泪水,在黑夜中枯坐。直到白昼来临,他才释怀。

  晨曦中,大地看起来饱经沧桑,时刻都在改变;而苍穹依然广阔,像千万年前一样,用雾霭环绕着地面。

  叶鸿生望着天空。

  天空可以拥抱大地,始终温柔地拥住它,即使它们相隔千万里的距离。

  他当然可以继续爱阮君烈,并比以前爱得更深沉。

  想通之后,叶鸿生恢复宁静,不再忧愁,也不再期盼阮君烈会有什么回应。他自动割舍了让他苦不堪言的一部分想法。

  接下来的两年,国际局势发生重大变化,苏联解体,东欧剧变。叶鸿生同其他中共党员gān部一样,受到极大震撼。政治力量重新排列组合,世界格局在洗牌,发出巨大的回声,余音袅袅。

  阮宝铃准备到香港去,临走又在犹豫。金生一对儿女,儿子弃医从文,女儿继承了他的衣钵。阮宝铃是个医生,听她父亲的话,没有跟政治有任何瓜葛。但是这一次,她想举办一场医学jiāo流活动,与会人士涉及两岸三地,还有国际友人参加,她把场地设在香港。

  宝铃没有政治背景,很多事qíng不能顺利,她来找叶鸿生。

  叶鸿生义不容辞,要监护她,陪金生的女儿出门。

  在叶鸿生的帮助下,jiāo流活动如期进行,在香港顺利闭幕。当叶鸿生出现在闭幕仪式上的时候,尽管他只是坐在台下拍手,依然引起新闻界极大的关注。新闻记者对叶鸿生的兴趣远远超过医学活动本身。

  叶鸿生这类高级将领很少出现在公众面前,同时他还是富有争议的人物,机不可失。记者都很想采访他,奈何进不去门,只有一个香港记者通过关卡,借着采访医学专家的名义,坐到前排。

  记者打招呼:“叶老!”

  叶鸿生回头,笑道:“你好。”

  记者cao着粤式普通话,热qíng地说:“你好久没有出门咯!第一次来香港?”

  叶鸿生说:“是,我出门少。”

  记者跟他谈论一番本地风物,忍不住话锋一转,说:“叶老,我看你很少说话。”

  叶鸿生笑笑,投诚的国民党将领离开大陆,多半要说点什么。他们不说什么,台湾方面和搞民运的人也要骂他们。他们一说话,不是剖白就是吵嘴,说好话就是统战。叶鸿生更麻烦,他很早就是中共的一份子,但是很多人认为他是国民党将领。

  记者毛遂自荐道:“在香港朋友多吗?想去哪里看看,我可以做向导。”

  叶鸿生笑笑,说:“没什么朋友。我认识的人很多去台湾了。”

  记者眼睛一亮,重复道:“叶老,你对国民党怎么看?”

  叶鸿生笑起来,说:“我父亲就是国民党,参加过武昌起义,受伤退伍的。你说我怎么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