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君千里_作者:香叶桃子(192)

2017-07-10 香叶桃子

  记者捉着笔,快速地记录了一下,顺着话问:“叶宾卿在那个时候被中共策动?没留下来?”

  阮君烈陷入沉默,好一会没讲话。

  记者以为他没听清,又问一遍。

  阮君烈靠在椅背上,沉吟道:“叶宾卿的话,他很难被策动。他自己就是红色的,穿什么衣服都一样。”

  记者停下笔,望着他。

  阮君烈摇摇头,说:“能把他留下来就好了。”

  记者冒出好奇心,提问说:“长官,你何时发现他的身份?”

  阮君烈没有直接回答,说:“他伪装得倒不是很像,有很多马脚,我也曾怀疑过他。我想把他策反回来,失败了。”

  记者感兴趣道:“他是什么样的人?怎么装的?”

  阮君烈扭过头,看着记者,说:“你没有见过他,想象不出他年轻时候什么样。现在的青年人很少有像他的,一个也没有。”

  记者想象不出,说:“他是什么样?”

  阮君烈望着虚空,描述道:“叶宾卿好像霜雪一样gān净,两袖清风,让人舒服。他武艺好,又会打仗。如果不跟他当对手,你不会知道他的厉害,容易轻视他,因为他不爱与人争锋,也不搬弄口舌。他有时候多愁善感,喜欢一些花啊糙啊的,懂诗赋,但他不像有些人那样矫qíng,非得在众人面前显摆,在报纸上登两首,让别人说他文采风流。”

  记者迟疑道:“但他还是颇具风采?”

  阮君烈点点头。

  记者注视着阮君烈,等待下文。

  阮君烈回想一番,觉得很难具体描述,总结为:“飘飖兮,若流风之回雪。”

  记者想象一下,说:“捉摸不定?”

  阮君烈在心中勾勒叶鸿生的影子,感慨道:“风姿卓绝。”

  阮君烈继续回忆,说:“他不爱使唤人,觉得不尊重别人,所以他家里没有佣人。他不置产,对发财没兴趣,不喜欢挥霍钱财……”

  说到这里,阮君烈伸出一根手指,懊恼地说:“其实他像共党的地方很多!我早该发现。可是他从没有说过什么阶级论!我怎么会想到他是共党?”

  记者急忙点头,表示理解他的矛盾心qíng。

  阮君烈长叹一声,扶着额头。

  见他不再说话,记者试探地叫一声:“长官?”

  阮君烈挥一下手,怅然道:“总之,他是共党。当时吏治状况糟糕,他很显眼。为什么没把他抓起来?因为我觉得他表现好,其他人表现不行……”

  阮君烈的语气透着萧瑟,停止说话。

  记者看一遍记事本,发现都是一些不能刊登的内容。他翻过一页,对阮君烈说:“长官,我们做个军事专题?”

  阮君烈提起jīng神,开始回忆徐蚌地区的战争,肃然道:“很多问题需要反思。”

  记者列出一个问题表,打开他带的小型录音机,开始提问,例如:战场上的状况,每支部队的表现,军事策略的成败等等。阮君烈逐一作答。

  茶水逐渐冷下来。柳嫂拎着一个茶壶,又添了一次水。

  记者满意地合上本子。

  阮君烈又说:“中共跟美国人打仗,获得的成绩也需要一并研究。”

  记者一愣,委婉地说:“中共得到了苏俄的支援,没什么研究价值吧?”

  阮君烈瞥他一眼,说:“俄国人只提供空军。美国人也有其他国家支援。中共一贯使用轻武器和炸药包打仗,效果不错,可以学习他们的作战jīng髓。”

  记者笑着摆手,说:“长官,别被宣传手段欺骗了。”

  阮君烈冷笑一声,嘲讽道:“我与他们对垒,亲眼见过他们的武器。我瞎了,看不明白。你晚生几十年,战场开在哪都不清楚,心里倒很明白?”

  记者的笑容僵在嘴角,又把本子打开。

  阮君烈喝一口水,说:“中共没有多少像样的武器,装甲车是我们的。五十年代,他们不可能有多大的改变。”

  阮君烈与记者jiāo谈片刻,看他受苦受难的样子,不想再làng费时间。

  阮君烈松口道:“先这样吧。辛苦你了。”

  记者松一口气,把录音设备收起来。乘他收拾东西的空当,阮君烈顺手翻阅一下其他报纸,扫了一眼痛骂他的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