迎出来的是老常,那副恭敬而威严的模样下面,还透着股懒散随xing。
“快去吧,老爷在书房等你。”他取出根烟叼着,吸了口又好像原封不动的吐出来,用低沉的嗓音补充道:“留心点,他正发火呢!”
卢勋的书房设在一楼紧东头,一个十分安静偏僻的角落。平日里卢勋都在里面处理些个生意上的事儿,两饿天才会有佣人去打扫。
约理走到门前,听见父亲将桌子拍的梆梆响。
“你越来越本事了,啊?舔上日本人的屁股了。”接着又嗙啷一声,有茶杯撞在墙上碎了。
约理犹豫了下,深吸了口气,伸手敲门。
一声“进来”,他打开门缓缓走进去。
父亲在书桌后面来回踱着步,哥哥约法站在书桌旁边,弟弟约朋低着头红着脸站在书桌对面,显然是被骂的那个人。卢约理顺手带了门,和约法并肩站着。
“改给日本人的生意垫资金,亏你还能答应下来。青帮的那帮小兔崽子去当日本人的狗,你也去?”卢勋扬着的手哆嗦了半天。“你……你……你,你啊,你就气死我吧!”
他猛得坐回黑色真皮的办公椅,伸手摸索,才想起自己的紫砂六方杯已经碎在地毯上。约理见状顺手取了个给客人用的瓷杯,倒了杯白开水递给父亲。父亲喝了水,气顺了些,说话声音也小了许多。
“咱们家一开始就是做英美公司的,靠的就是他们起的家。你也不问问你二哥,英国美国现在在国际上是个什么地位?现在在中国地头儿上有哪家公司能斗的过他们?”
约法见父亲气消些了,正是劝的时候,于是也开口说:“爸,约朋这不也是为了咱家生意好么?您消消气,这世上没有常胜的丈,也没有不散的宴。眼看着日本现在的势力越来越大,能通过青帮跟他们搞好关系了,万一哪天英美公司不行了,今后做生意也更顺利些不是?”
“就是!”见爹没反驳,约朋终于得了空,一点都不肯làng费这机会。“识时务为俊杰。今后华北定然是日本人的天下,我这样又没错。”
“你……!”卢勋忽得又站起来,险些又把手里的白瓷杯子扔过去,身形晃了晃,“混账玩意儿,你……啊?你懂什么?”
“反正外头人都说,咱们卢家就是个洋买办,给英美做,给日本做,横竖都不是自己的产业,无非就是以钱倒货以货倒钱,给谁做不都还一样?”
“牵扯到青帮就不一样!不管怎么样,你把应下的事给我退回去,我不答应。”
“爹,那片生意你是jiāo给我管的,我管我作主,我不退。除非你不认我这个儿子,把主意收回去!”
“你,你学会顶嘴了啊?你,好,不认你也不能让你拿咱们卢家的钱乱送人……你……给我滚!”
“爹!”两个儿子忙上去劝,约法扳着父亲坐下来,抚着背帮他顺气,一面向约朋使眼色,要他赶紧认错。
没想约朋倔脾气却一个劲儿的网上窜,吼道:“好!你不认我,我走!”
说罢,狠狠的摔了门,快步离开了。
卢勋给气得半天说不上话来。手接过卢约理送来的水,一直在抖,过了会儿,才拍了拍卢约法的手背,嘶哑着说:“去,给我看着他,别让他在外面出什么事。”
“你怎么看?”约法走后,卢勋忽然问一直没有作声的约理。
卢约理吁了口气,缓缓的说:“生意上的事儿,我不懂,不好cha嘴。”
“你连想法都没有么?”
“爹你知道,从小我的兴趣就没在这儿。”
卢勋仿佛最后一点气力也沉了下去,揉着太阳xué,整个人都靠进了椅背中。
“好了,晚上还有不少应酬,你也歇着去吧!”
他看着卢约理s 推门出去,不禁黯然神伤。“唉,这可是你母亲亲手打的天下啊……”
夜幕降临,北平城换了另一面繁华的妆,它没有上海那般灯红酒绿,庄严平静却同样暗流涌动。
卢约理也没有想象到,这栋是他唯一的家,却又十分憎恨的建筑,经过装饰灯火通明,竟也能变得象童话中的宫殿一般。
他充当父亲的翻译,谈的是些进货经营的细节和客套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