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钟从德也没读过多少,在宫里学过写字,不过是用来记记帐,写写菜折,字还可以,但说起文采就可怜了。给小孩起名这种事儿,能想出来的都是什么“来福”啊,“招贵”啊之类的俗名,俗名就俗名吧,那也比瘦子qiáng。
“来寿,爹娘走的这么早,我给你求个长寿。”
“嗯,好!”小孩三口并作两口,已经把那半截锅盔吞了个gān净,又巴巴的看着钟从德。
“慢点吃!……跟我回北京吧!”
“嗯,好。”
“以后你也姓钟,就叫我爹。”
“嗯,爹。”
“你咋这么没心没肺,亲爹娘死了都不哭的?”
“我已经哭了一天一夜了……”
“……”
小孩子看起来平平静静可还是受了惊吓,生给压在娘胖身子底下饿了两天,又跟着钟从德走长路。小身子骨一下子也承受不了,路上就病了。
钟从德不忍继续赶路,也不知道停在道上哪个村落,请了乡村大夫给看看,开了几副药。山野村妇心地倒善良的很,道他们是一对落难的父子,马上就给腾了间空屋出来,让他们养病。这一拖不要紧,又赶上大雪封路,又赶上过年,直到正月二十才别了村子出发去北京。
虽然心里一直惦念着福公公,但又不忍心丢着来寿不管。琢磨着,若是真出了什么事,自己赶到了怕是也帮不上大忙,若是没什么事,倒是自己的处境更让人担心,安慰了下自己,心里也不那么别扭了。
开chūn时节的北京,似乎没什么变化。
来往的人一样穿着蜈蚣扣的大褂穿梭来往,该吃吃,该喝喝,该做生意做生意,哪样都没落下。北京大街上的老树也都慢慢开始冒青牙子。
一打听,钟从德才知道自己逃出宫的第二天,姓鹿的还真就带着兵上了景山,没怎么费劲就缴了御林军的械。当天下午小皇帝给挤兑到北府住下,后来倒是日本会馆收留了他们,好多人都说这会子正往天津逃,也不知道宫女太监的有没有跟着。
身上的盘缠不多了,钟从德盘算了半天,觉得还是先落了脚,再慢慢打听。依照福公公原来说的,拿着玉坠找上了郑府。
郑老爷人慡朗的很,听了钟从德的经历,立刻就安排了份看守冰库的差事。父子俩人就此安顿下来。
郑老爷人面广的很,也一直帮着打听崔福的下落。
可惜好多年以后才知道,在皇家搬离紫禁城的当天,下人们就都散了。那崔福一出门被一伙流氓qiáng盗盯上,绑走勒索财物,后来不堪受rǔ,自个撞死当场。
钟从德一直都觉得是自己害了哥,却一直窝在心里。当然,这是后话。
第2章 冰镇绿豆沙
民国政府定了南京为都以后,北京就改成了北平。
名改了,一个个政客军阀你争我夺在上面打的不亦乐乎。似乎对普通人家没有什么影响,一样为了吃喝拉撒睡,油盐酱醋茶,忙前忙后的过着,不知不觉好多年就这么过去了。
北平到了夏天,gān热gān热的,随着汗冒出油来,又在太阳下面这么一晒,还真有点烤鸭的味道。
钟来寿空身套了件棉袄,麻利的钻进冰窖,将一块厚厚大大的棉盖严严实实裹在大冰块上,推出窖口。
窖里窖外,简直就是俩世界。身上刚带了点凉慡气,一瞬间就被腾了个gān净。
“这几块送哪儿?”来寿迫不及待脱了棉袄,问正在装车的张顺子。
“大栅栏,鲁仙阁两块儿,砂锅李两块儿。”张顺子扬了扬手里的订单。
“呦,鲁仙阁啥时候这么讲究的,都用上咱宝泽的冰了。”
“你不知道啊,卢家老爷今天要在鲁仙阁庆生,顺便给卢家二少爷接风洗尘,还请了些个青帮有头脸的些人物,点名要咱家的冰做甜点。”
“嘁,穷讲究。”
话说着,俩人已经拉着车颠儿颠儿的跑出去好远。
送了砂锅李,俩人又拉着车入了鲁仙阁的后厨。
出来接应的小厮弄了条白毛巾往肩上一搭,笑脸迎出来。
“两位小哥,辛苦辛苦。今儿堂里面忙,劳烦给帮忙搬厨房里。”
钟来寿咧嘴一笑,“客气了,咱们宝泽冰最好,服务也最好,我们也头次来,您给带个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