特工_作者:于睫(38)

2017-07-09 于睫 特工

  1945年9月,国民党在重庆与共产党和谈的同时,正式开始审jian(严惩法办汪政府时期的汉jian)。

  秦晓返回重庆的秦公馆,得知秦老爷子已去两年前去世,弥留之际严令不许派人通知秦晓。听到这个消息时,秦晓有种失重感。这个给他家的温暖,使他第一次产生归属感的老人离他而去了,他又要变成无家可归、在马路上任人踢踏的小石头吗?

  老人在临终前留话说,秦晓回来时,不论是否怨恨他,一定要到他的坟前站一会,因为实在是想他想得厉害。秦晓在他的坟前像个受委屈的孩子般痛哭失声。他无法不怨恨他,因为那个任务带给他的余痛是如此的刻骨铭心。

  1945年秋,南京市宁海路军统局看守所。

  “送回去。告诉他,如果喝下去,我就去见他。”秦晓看着从黎耀祖的囚室里取回的一碗原封未动的玉米粥,咬着牙说道。

  听到看守的话,黎耀祖的眼里闪过一丝亮光。他颤微微伸出双手,捧起了那碗玉米粥。手抖得很厉害,碗里的粥漾出来,洒在他的手背上。虽然他竭力控制着,粥碗端到胸前时,还是从手里跌落了。白色的碎瓷混在huáng色的粥里,铺在灰暗的水门汀地面上。

  没有犹豫,黎耀祖伸出双手,掬起地上的粥送入嘴里。这样吞食了几口后,他gān脆俯身趴在地上舔食起来。混在粥里的碎碗茬儿割破了他的唇舌,丰润的双唇和尖削的下颌染上了可怖的猩红,他抬起头下咽时,鲜血混合着玉米粥滴落在囚服的前襟上。

  “他妈的,你不想活了?!”看守怕出事,一脚把他踢翻在地,匆匆清扫一番,锁上门去找秦晓。

  黎耀祖仰躺在冰冷的地面上,咧开嘴无声地笑,唇齿间鲜血淋漓。

  铁门再次被打开,走廊qiáng烈的灯光照进昏暗的囚室。黎耀祖眯起眼睛慢慢从地上爬起来,形销骨立的高大身躯支撑着宽大的囚服,双手怕冷般缩在又肥又长的衣袖里。

  肩佩上校军衔的秦晓背光站在囚室门口,笔挺的军装更衬得他长身玉立,清秀的眉目间也平添一股英气。

  黎耀祖称赞道:“原来,最适合你的衣服是军装。不过,我还是最喜欢你一丝不挂的样子,尤其是你躺在chuáng上张开双腿的时候……”

  陪同的看守偷眼看向秦晓,出乎他的意料,这位年轻英俊的上校长官听到这样的话,竟是出奇的平静,不仅脸色未变,连眉梢眼角都不露一丝qíng绪的波动,真是定力非凡。

  秦晓示意看守离开,看守拎着一串哗啦乱响的钥匙嗫嚅道:“长官,这,似乎不合规定吧?”

  秦晓迈步跨进囚室,背对着看守说:“落锁吧!我进来时接受过搜身,出去时你们可以再搜一次。”

  “得罪了!”铁门咣啷啷关闭,落锁的声音在走廊里回dàng着。

  黎耀祖侧过脸躲开秦晓伸向他唇角的手指,冷冷地问道:“你跟着邓墨云的时候,也是在执行军统的任务?”

  “是。”秦晓的手讪讪垂下:“重庆方面早就发现邓墨云与日本人有联系,我做他的机要秘书是军统局的安排。”

  黎耀祖歇斯底里地大笑起来:“两个笨蛋!两个瞎了眼的笨蛋!竟然被你一个人耍得团团转!谁也没想到你是军统的上校长官。你果然是有备而来。你的演技,在下佩服,佩服!”他狂笑着,唇舌间被碗茬割破的伤口裂开了,下颌上已经gān涸的血迹又涂上新鲜的颜色,红得刺目。

  “别笑了!耀祖,求你,别笑了!”秦晓伸出一只手,停驻在距离那张脸十公分的空中,迟疑着,始终不敢靠近,“我承认,我有目的的欺骗了你。但我在履行军统特工的职责,我不后悔。我唯一没有骗你的,是……”

  “秦晓――”黎耀祖温柔地叫着他的名字,背倚着墙壁的身体一点点地下滑。

  秦晓抢上一步拥住他的肩,急切地问:“你怎么样?”话音未落,他的身体僵住了,一块锋利的瓷片抵在他的颈动脉上。

  “哈!你也有受骗的时候啊!”黎耀祖凄厉地笑了,笑声令秦晓毛骨悚然。

  他的话像锥子般刺进心里,秦晓痛楚地吸气,沙嘎着嗓子说:“你能不能,相信我一次?”

  “相信你?”黎耀祖的语气加重,手上同时加力,瓷片切入秦晓颈间的肌肤。鲜血渗出来,像红色的蚯蚓,沿着雪白的颈子爬入衣领。他的头被迫向后仰起,眼睛却无比眷恋地注视着这个曾经带给他无限温qíng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