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等!”话一出口,他狠狠地把冰块握在手心,烦燥地挥手。他痛恨这种不能自控的状态。
上海的夏夜,饮冰店的生意总是红红火火。霓虹灯广告牌上闪烁的白色“冰”字和跳跃翻滚的可口可乐令人眩目。隔着橱窗,可以看见摩登女子或含着吸管喝着汽水,或用小勺慢慢舀着冰淇淋的活广告。战争、沦陷似乎与这一切无关。或是逃避,或是及时行乐。
秦晓驾车行驶在这一片灯红酒绿中,军统局的指令在脑中闪现,车速不觉加快了。逃避终究无用,曲子将完,堵住耳朵也不能留下最后一个音符,不如仔细聆听。
黎耀祖见到晚归的秦晓本想埋怨几句,但被他的热qíng所感,未及多言便相拥着倒在chuáng上。chuáng边的电风扇不停地旋转,汗还是不断地流下来,在两人的身上jiāo汇。待分开时,被汗水黏在一起的身体使他们产生一种分开同一物体的错觉。
一同洗过澡,换上gān净的chuáng单,黎耀祖本yù睡去,秦晓的一条腿又攀到他的身上。他的手掌自秦晓结实的大腿摩挲至臀,又滑至fèng间,探进尚未恢复的后xué。秦晓轻哼一声伸臂揽住他的颈。
黎耀祖假意苦笑道:“你想让我死在你手里啊?”
秦晓身体一僵,打了个冷战。黎耀祖附在他耳边说:“别紧张,开玩笑的。我没有你想象的那么不济。”
秦晓凝视着他闪亮的眼睛,认真地说:“如果让我死在你的手里,你会怎么动手?”
黎耀祖笑着吻上他的颈项,细细地舔舐,又用牙齿轻轻的磨,嘴里咕哝着:“……嗯,这里舔着很滑,咬着却很韧,还能感到血液的流动。要我亲自动手,我就咬断这条血管,吸gān你的血。你就是死在我的手里,我们两个人的血也能流在一起。”
秦晓翻身趴伏在他的身上,摆动着腰肢,下体磨蹭着他的分身,笑意盈盈地说:“这个死法很合我意,你不要忘了。”
笑语间,眼神中却掠过一丝奇异的光。稍倾,两人的分身在磨擦中渐渐挺立。他颤微微起身,扶着黎耀祖的坚挺慢慢坐下。
黎耀祖扣着他的腰随着他的起落挺动着身体,已无暇琢磨那道光的意味。
夜深了,电风扇仍在嗡嗡的转动。月光透过来,转动的扇叶在黎耀祖的睡颜上投下一片忽明忽暗的yīn影。秦晓想要仔细端详那张脸,却总是双眼模糊看不清楚。他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手伸向黎耀祖的枕下……
黎耀祖做了一个奇怪的梦。梦中的秦晓迈步向他走来,可不知道为什么越走越远,就像电影里的镜头回放,秦晓以一种前进的姿态一步步后退着。拼命想抓住他,可每抓一次都两手空空。
在心悸中醒来,天已大亮,他的手还放在chuáng边的空位上。想起昨晚没有帮秦晓清洗便疲累地自顾睡去,忙凝神细听浴室的动静。不料,没有听到水声却听到房间杂沓的脚步声和混乱的人声。他警惕地伸手到枕下,整个人在瞬间定格。
“不可能!”他一把将枕头掀到一边,本应放置勃朗宁大威力的枕下空无一物。他像泥塑木雕般呆坐着,身体仿佛被掏空了,只剩下一颗空dòng的心无处安放。
卧室门被推开,几个身着糙绿色卡其布军服、头戴圆筒军常帽的国军士兵冲进来,一排黑dòngdòng的枪口指向他。在他们的喝令中,黎耀祖木然地起身。
走进大厅,他还是问出来了:“秦晓在哪里?”
“秦长官吗?他在等着押解你去受审。”临近的士兵揶揄地回答。
黎耀祖的脚步踉跄了一下,跌撞着走出大门。
夏日的太阳,虽是初升已烤得地面滚烫。花园里的蝴蝶花竞相开放,耀眼的huáng色令人头晕目眩。黎耀祖看了一眼旁边的躺椅,面对着花丛直挺挺地倒下,压碎一片嫩huáng。
黎公馆一层的某扇窗里,秦晓头抵窗棂,心也如黎耀祖身下的花瓣般碎成一片片。淡绿色士林布的窗帘轻抚着他的脸,在晨风中和他的身体一起抖动。
一名士兵回覆道:“邓墨云已于今日凌晨在住所被生擒。”
任务完成,一切都结束了。滑过休止符,乐曲还要继续。
1945年8月15日,日本宣布无条件投降。次日,南京政府公开发表《国民政府解散宣言》,要求重庆方面派军队到南京接收。
邓墨云、黎耀祖等一gān日伪汉jian于8月底被移押至已由重庆政府接收的南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