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孟大爷家,拿出一百块钱,请他帮忙雇辆马爬犁,走河面进林子给父母上坟。
听说gān这个,老头挺慡快地答应了,还问要不要买纸钱。
方思慎摇头:“不了,万一着火呢。”
“也是。”老头点头往邻居家去。方思慎不再提找人的事,他无端放了心。看样子这出手大方的小伙子还得在自家待一天,不觉十分高兴。
隔壁男主人出十五才去打工,正好闲在家,立刻接下这桩生意。套好爬犁出发,快到政务府小楼,几个人正站路上东张西望。其中一个女人眼尖,认出方思慎:“就是他!就是坐在后头那男的!”方思慎也认出了这位管档案的办事员。刚下爬犁,中间领导模样的中年男子就迎上来:“您好您好!请原谅我们的工作做得不到位,没能好好接待京里来的客人,抱歉,实在抱歉!”
旁边另一人道:“所长,外边冷,请客人进办公室谈吧。”
“对对对,咱们进里边谈。”
赶爬犁的看这架势,连忙道:“你跟领导谈话去吧,我在对面铺子等会儿。”
于是方思慎就被不由分说拖进了灰白小楼。那姓曹的林管所副所长热qíng洋溢,与他亲切聊天。绕来绕去,方思慎渐渐领悟,对话始终围绕着自己身份以及与连富海的关系打转。他不由得想起孟大娘关于连富海蹲班房的猜测,莫非当真如此?
因为阿赫拉太过偏远,属于中层gān部降职发配和挂职锻炼的首选之地,故而领导变动频繁。方思慎坦白告知父亲是大改造中芒gān道垦林的学生,连富海当年于自己家人有恩。那曹副所长并不熟悉这些事,然而听了他的话,神qíng间渐渐露出不经意的轻松姿态来。
方思慎想知道连富海的确切下落,曹副所长诚恳道:“连富海同志前几年买断工龄,办了内退,这事许多老同志都知道。之后林业系统机构改革,对这部分人员的档案进行了统一清理。我们这新来的小姑娘不清楚qíng况,所以才会产生误会。至于他脱离单位后去了哪里,这是公民的个人自由,我们可就真不知道了。”
话说到这,等于断了所有线索。方思慎只觉许多可疑之处,偏又问不出什么。
“我们所长跟镇长到市里开会去了,所里只剩了一辆吉普,司机常跑也里古涅,很稳当的,千万别嫌弃……”
方思慎听出来竟是要派车送自己。他知道地方接待难免大惊小怪,可也搞不懂为何对一个无关的偶然来客如此隆重。诡异之感愈发鲜明,马上推辞道:“谢谢您,有劳费心。我想下午祭拜一下父母,明天回也里古涅,已经定好出租车,就不麻烦您了。”
“这样啊……不知道你父母的坟在什么地方?”
“在芒gān道往上,河左岸桦树林里。这么久了,也不知还找不找得到,就是去附近看一眼,了个心愿。”
曹副所长正要说什么,手机响了。方思慎等他出去接完电话进来,立刻告辞。他倒没再啰嗦,彬彬有礼地送出办公室。
重新坐上爬犁,方思慎心中莫名忐忑。蓝天白雪上下混同,天地间呈现出一片苍凉的青灰色,仿佛充满了无法言喻的忧伤。
第65章
刚出镇口,路边一个人叫道:“大力,借你家爬犁给叔使使,拉点柈子。”
“于叔,我这载着客呢……”
“上哪?顺便帮你跑一趟不完了。”
“不近,顺河道走,芒gān道还得往上。你不用当班?”
“河道我熟哇!正好捡点儿柴。今儿头天上班,谁守到下黑?都走了!”
方思慎接收到老于头递过来的眼神,脑筋还没转明白,嘴里却福至心灵般道:“那就谢谢于叔了。”
赶爬犁的见这俩像是熟人,自己不用出力,白赚一百块,慡快地答应了。
老于头把式极好,鞭子轻抖,一声吆喝,马便自动往前跑。
“小伙子,叫啥名?”
方思慎直觉他的出现是个重大转机,按捺住心头激动:“姓方,名字是方思慎。”想想,又补充道,“这是回京后改的名字,过去跟养父姓何,叫何致柔。养父的名字是何慎思,共和26年来芒gān道垦林,大改造结束也没走,一直住在林场,直到48年去世。小时候,我们家跟连富海连叔是邻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