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理元盯着沈静:“你折磨我是真的;我看你不顺眼也是真的。我现在简直不知拿你如何是好——我看见你就觉着累。”
“我可没有请你看我!”
“我也不想再看见你。我这次要带你回上海,然后把你送回监狱去!如果再有什么苏饮冰之类的贵人过来保你,我就把这件事qíng捅到报章上。总而言之,我非得让你在我眼前消失不可!”
“那你为什么不gān脆杀了我?”
“我没有那种兴趣!”
“你又不是没杀过人!”
“我没有那种兴趣!”
沈静眨了眨眼睛,忽然向前欠起身子,换上一副可怜兮兮的神qíng:“我去了监狱,也就活不了多久了。”
顾理元也坐直了身体:“那真是太好不过了。免得我要担心你二十年后出了监牢,还要过来烦我!另外,你不要想着逃跑,没有用处的,我这里人多的很。”
“大哥……你何必非要置我于死地。我向你认错!你讨厌我,我可以马上在你眼前消失!监狱我是不能再去的,你不知道我在看守所里面受了多少苦,方才你在机场看到的那个凌霄——他差一点就弄死了我,你不知道里面的手段有多可怕。大哥,你让我走吧,我这个样子,大概都活不到四十岁,你又何必要同我一般见识呢?”
顾理元瞧着沈静的脸,心里明知道他这是在装可怜,然而从感qíng上,还是不由得要生出一点点恻隐之心。
这点似有似无的恻隐之心bī得他猛然站起来:“我不会让你跑去南洋逍遥的!你必须同我回上海,要是怕受苦,就自杀好了!没有人拦着你!”
说完,他便大步走出了房去。而沈静眼望着被重重摔上的房门,口中无声的骂了一句,心想我是能活一天算一天,死是迟早的,我才不着急呢!
顾理元离开了沈静,去看顾理初。
顾理初被关在隔壁的房间里,见他来了,就起身站到了墙角处,并且深深的低下头,轻声说道:“哥哥,你打死我吧!”
顾理元坐在靠窗的椅子上,问他:“为什么?”
顾理初喃喃的说道:“我犯大错了。”
顾理元忽然觉得无比疲倦,他闭上眼睛摇了摇头:“我要休息一下,有话等我睡醒了再说。我不打你,你不要怕。”
说完这话,他硬撑着站起来向前走了几步,然后一头栽到chuáng上。
顾理初不知道,他哥哥这是晕倒了。
顾理元在旅馆内,躺了两天。
亏得手下带的人多,其中又有几个是随身的小跟班,既相熟又伶俐的,所以顾理元总不至于病卧异乡无人管。第三天时,他qiáng打jīng神起了chuáng,倒是不觉着头晕目眩了,只是浑身疲乏,好像怎样休息也缓不过来似的。
既然人能走动了,他便开始张罗着订飞机票回上海。哪知他越是着急回去,天公越是不肯作美,连着几天的大雷雨,航班全部改了期。他没有法子,只好留在旅馆里。
顾理初变成一条夹着尾巴的小狗,睁着一双灰眼睛,战战兢兢的观察着他这哥哥的脸色。顾理元这两天都不大理他——并非只有斥骂和殴打才算管教;他决定这回要好好的收拾收拾这个傻小子,让他以后都再不敢生出一点点淘气的念头!
而沈静住在隔壁,整天的一声不出。顾理元有时qiáng忍厌恶的去看他一眼,发现这人竟一直是躺在被窝里睡大觉,若问他这嗜睡的原因,回答则是如此:“监狱里可没有这么柔软的枕头和chuáng垫;而且这几天下大雨,外面的人都被浇成了落汤jī,而我却可以在房内gāngān净净的躺着,这本身就是件很快乐的事qíng嘛!”
顾理元听了,无话可说。
这些人在旅馆里捱了许久。等到这一日傍晚,总算是云开天晴了,顾理元打发人去买飞机票。自己也坐不住了,便走出旅馆,想在附近散散步,顺便看看这异乡的风qíng。
他是独自一人出来的,走了两圈,也没有觉出什么趣味来,周遭的建筑全是毫无风格的仿西洋式,并无特色可言,便百无聊赖的回去吃了晚饭。正好这时他那小随从也拿着票子回来了,说是明日上午的飞机。顾理元对这时间很是满意——他现在归心似箭,因为不放心自己那一爿工厂。虽然那孙经理能力出众,可毕竟是个外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