债,是这样欠下的_作者:江洲菱茭(82)

2017-06-28 江洲菱茭

  “明白明白!这是行规,我不是第一天接这类活儿。”

  中年人尴尬,秦礼言倒是泰然自若,心说:我就巴不得署别人的名,有什么枪子全往“他”身上招呼,别找我。

  秦礼言拎着东西出来,特地跑到正门看看公司名,“纺织品物流?用得着这么大阵仗吗?”

  秦礼言费了大劲拎着旅行包挤上公jiāo车,重重撂在引擎盖旁边,司机瞪眼,秦礼言置之不理。旁边一个不懂事的大姑娘踢了一脚,说:“挡着路了,你不知道好狗不挡道?”秦礼言装作没听见。反正挡道的又不是自己,是包。

  等一个小时后回到学校,秦礼言快虚脱了,倒头躺在chuáng上,“呼哧呼哧”喘粗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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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秦礼言好不容易把气喘匀了,掏出那两张纸,捂着嘴笑了好一会儿,突然很想知道被托名的倒霉鬼是谁,爬起来,找出印泥,“啪啪”两声盖在纸上,“哈哈哈哈……赵朴初!傅抱石!……”

  李群走进来,“你笑什么呢?”

  秦礼言挂着笑泪甩甩纸,“本少爷马上就要当大书法家大画家了。”

  李群也甩出一张纸,“我不管你当什么,你答应帮我凑论文的,这是范围。”说完,扭头就走。

  “哎?哎?钱怎么算?没钱我可什么都不会!”

  “一百块,再多就剩一条命了。”

  秦礼言挥挥手,“你就抠门吧!一半的价钱就只能有一半的质量。”

  李群心说:四分之一的质量都没问题。

  没一会儿,法学院的同学也来了,“你跑哪去了?白天找不着人,晚上更没影。”

  “行了行了,你管那么多gān吗?叫我凑论文是吧,纸留下,人走吧。”那人嘻嘻地笑着走了。

  秦礼言又把地打扫了一遍,从大包里掏出垫毯,往地上一铺,这宿舍就没剩下多少空间了,把五米长两米宽的大宣纸铺在上面,十二个镇纸全压上,秦礼言贴着墙角绕到包前,底朝天地找,“铅笔呢?我难道忘记开在清单上了?”

  秦礼言只好上建筑设计系同学那里借来一堆铅笔和一把两米长的直尺,跪在地上量了半天,一铅笔下去,“扑哧”——宣纸破了个dòng,秦礼言懊恼,这会儿才想起来底下垫着羊毛毯,软软的。

  爬起来,收镇纸、折宣纸、卷垫毯,忙了二十分钟。

  秦礼言站着思考:在什么地方画边框构图?gān脆,一不做二不休,直接在地上画吧。小心翼翼地铺好纸,又跪下来,压好直尺,一铅笔下去,“嚓啦……”这声音恶心得——秦礼言心脏陡然停拍,闭着眼睛半天没敢动,急切地祈祷:这是错觉,纸没坏!肯定没坏!缓缓睁眼,慢慢移手,没见到淡灰色的泛着金属光泽的铅笔印,倒是……倒是见到一条笔直的匀细的一米多长的——大口子。

  秦礼言一屁股坐在地上,眼圈发红鼻息扇动,不停地唠叨:“完了,完了,几百块一张的宣纸就这么完了!”

  唉!他也不想想,这栋建筑物始建于解放初,辗转当过力学实验室,盆栽花卉储藏室,雕塑作品展览室,博士生宿舍楼,雨下大了哗啦哗啦直漏水,台风过境掀过两回房顶,到今天还没塌只能说明一个问题——它老人家意志力坚qiáng,难道还指望地面光滑如镜?薄如蝉翼的生宣受得了这种折磨吗?

  秦礼言无jīng打采地把纸卷起来,往桌上一扔。原本兴致高涨,一瓢冷水兜头浇下来,心灰意冷。

  急忙跑去敲吉林儿子的门,半天,这门没开,旁边倒是探出半个身子来,“你快别敲了,昨天就上海南认娘去了。”

  秦礼言垂头丧气地回去,盯着长度只剩下四米多一点的宣纸发呆。“还要装裱,这长度哪里够?还没赚到钱,难道要先赔上几百块?”哀叹一声。

  抬眼瞧瞧快四点半了,也没心思吃饭,揣了钱,先上文具店转了一大圈,拣中等货色买了一张,高档的将近一千,看着就胆寒。

  出来之后,四点五十,忍着心痛坐出租去饭店。

  把宣纸放在钢琴上,开着琴盖,爱搭不理。

  客人渐渐增多,事物香味四处弥漫,激烈地撞击着秦礼言脆弱的饥饿神经,闻得到,看得见,可就是吃不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