毓臻又是一愣,流火说的也不是没有道理,只是,如果凤殇不是去了皇後宫里,那又会去了哪?不会是又一个人跑出宫去了吧?一想到这,他脱口便问:“皇上在哪?”
流火一听,又是啧啧摇头,笑道:“王爷想必以为皇上又跑出宫外去了吧?”
“不是就好。”隐约觉得自己被这人牵著鼻子走,毓臻收敛起心神,只是淡淡回了一句。
“王爷就不想知道皇上去哪了麽?这殿中庆宴,本就是为了庆祝皇上成年,立了皇後,可是正主儿却半途离开,王爷……不好奇麽?”
毓臻一挑眉:“状元爷似乎有话想说?”
流火连连笑著摇头:“不敢不敢,只是看著这满殿灯火,满城喧闹,一时心中感慨,想起些穷酸词句罢了。”
“哦?”
“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不大应景,只是有感而发,让王爷见笑了。”流火假惺惺地要作揖,毓臻的目光却是一动。
半晌,毓臻才慢慢点著头重复道:“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不是眼前如此热闹,也不会想起那灯火阑珊处的寂寞来……”他大概,明白流火想说什麽了。
流火看他那模样,轻轻一笑,再不说话,转过身悠晃著便又走回殿里去,竟再不看毓臻一眼了。
毓臻也不理会他,站了一阵,便直直地往凤渊宫的方向走去。
凤渊宫里自是一片冷清,这种时候,皇帝若不是在庆宴上,也该是在皇後宫里,无论如何,总是不该在自己的寝宫里的。
毓臻避过凤渊宫中各处守卫,径直走入内殿,内殿里却空无一人,桌案上,chuáng铺上,都是收拾得整齐,冷清得叫人唏嘘。
毓臻走了进去,伸手在烛台上轻抚了一下,一片冰凉,不是刚chuī灭的迹象。
风穿堂而过,殿内重纱被chuī到半空,又慢慢落下,毓臻看得一阵难受,心中一动,便又匆匆收了手,从门口退了回去。
躲过在过道上行走的宫娥太监,毓臻一路走到偏殿,两边的房间一例黑漆漆的,不见光影。毓臻迟疑了一下,推开了主屋的门。
主屋里是一样的昏暗,从外间走入里间,一帘相隔,走近了,才看到里面隐约透出黯淡的光,毓臻停了步,一时不敢走进去了。
秋夜凉澈,风在地上翻滚而入,里间那黯淡的光晃了晃,越是昏暗不清,最後疯狂地翻腾了一阵,终是暗了下去。
毓臻等了很久,却没有等到里面再点亮起来,他终於沈不住气了,一手卷起珠帘,探进头去。
里间靠窗的睡塌上,是一个人抱住膝盖蹲坐著,他身後窗上的竹帘被扯了下来,丢在地上,秋月穿过窗户照在那人身上,又把影子打落在睡塌上。那人散了发,落在鬓边,遮去了容颜,只看到他轻轻地前後摇摆著身体,像是全神贯注地看著睡塌上月影的变化。
远远看去,竟让毓臻想起了小时候奶娘说的神话故事里的狐仙,在月夜林间,独自嬉戏,寂寞而美丽,随时会离去。
毓臻屏息站著,好久,才缓缓吐出一口气来,不确定地低唤一声:“皇上?”
第十四章
chuáng上的人身体像是颤抖了一下,依旧轻微地摇摆著,慢慢地缓了下来,最後停止,却始终没有抬起头。
长发伏帖地落在两鬓,风扬起几缕,空灵飘逸。
毓臻屏住呼吸,等著那人回话,过了很久,那人却始终没有开口,只是又慢慢地,慢慢地晃动著身体。
“瑾?”毓臻不死心地又叫了一声,死死地盯著他。
chuáng上的人终於低低笑出声来,停下动作,抬起头,绝色的容颜上是让人眩目的浅笑:“毓臻,来,陪我。”
毓臻突然有种松了口气的感觉,舒出口气,走了过去,见凤殇递出手来,便伸手过去握住了,在凤殇身边坐了下来,淡淡地问:“你就这麽不喜欢皇後麽?”
凤殇一跳坐下,反过手来捉著毓臻的手掌蹂躏,一边皱著鼻子摇头:“不喜欢。”
“礼部选出那麽多的女子,你要是不喜欢,为什麽不另选一个?”
凤殇摇头,笑声中有一丝单薄的嘲弄:“她是太保千金。太保从前已经是太子少辅,後来……你爹要杀我爹……他跟著逃亡,自小教我君王之道,看著我长大,一路帮我走到今日,舅舅死了之後,跟随著我们的人,就大多归他管了。如今我登上皇位,他把女儿送进来,我自然也只能选他做皇後,除了她,我谁都不能选。你看那些人都忠心於我,其实,有很多是看著太保行事的,如果哪一天太保要反了,我也不知道我是不是有能力压下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