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殇死死地捂著自己的嘴,才没有哼出声来,眼中慢慢染上一抹心痛,指甲几乎嵌到了皮肤里去。
明明是一样的面容,那眉那眼,鼻尖唇上,跟自己没有任何不同,一墙之隔,屋里的那个人脸上却没有半分生气。
小时候在一起时,也还有分不清哥哥弟弟的人,到如今,谁还会把屋里屋外的两人看作双生兄弟?
凤殇蜷在树上,指甲抠出一阵阵疼痛,背上的伤也像是被蹭出了血,这些疼痛却还是比不上心里的痛。
“好了。”
房间里蓦然响起一个温厚的男声,低回婉转,凤殇一敛心神,下意识往树枝深处缩了一下,便看到有人影在纸窗上慢慢移近chuáng边,最後那一扇窗间,多了一个锦衣男子,捧著药站在chuáng前。
凤殇警惕地打量著那个男子,上庭饱满,剑眉星目,一笑间就已经带著不可忽视的清贵,想来,大概便是这三王府的主人,当今皇帝最疼爱的三皇子素和毓臻了。
“臻……”像是印证了凤殇的猜测一般,chuáng上的少年低低地唤了一声。
毓臻把药搁在chuáng头的矮架上,宠溺一笑,软声道:“吃过了粥,该吃药了。”
少年像是极不愿意,只是闭上了眼微微转过一边去。
毓臻无奈地笑骂一声:“听话!”
少年微微抿了唇,半睁开眼瞅了毓臻一下。
“你啊!”毓臻连连摇头,伸过手去,轻柔地将人扶了起来,半搂在怀里,一边拉过被子依旧严严实实地盖在少年身上,一边探了探他额上的温度,又顺手抚了一下少年的头,才取过搁在一旁的药,舀起一汤勺送到少年唇边。
少年只是皱著眉抿著唇不肯喝。
窗外树上,凤殇的心早被吊到了半空上去,恨不得下去帮著毓臻把自家哥哥的嘴给撬开好喂进药去。哥哥从来怕药苦,每次病起来只是往chuáng上躲著不肯吃药,不知这三皇子用的什麽办法,能把药给灌进去了。
毓臻看著少年的小动作,脸上又怜又气,只是耐著xing子哄他:“不吃药好不起来,你自己难受,我看著也难受,只恨不能替你生病,替你分担一下苦痛,你就忍心看著我难受麽?”见少年脸上隐约有些松懈了,把汤勺送了送,连声道,“来,怜儿听话。”
一声声哄下来,凤殇的心都软了,听他叫一声“怜儿”,才恍惚回过神来。对了,因为哥哥身体不好,舅舅不许他做继承人,连名字都不肯取,後来送到京城,被三皇子捡了回去,取了个名字,叫“怜更”,他也曾经听秦泊说过的。
哥哥现在有名字了,叫怜更,是眼前这个温柔的三皇子取的。
如此想著,不知为什麽,凤殇心里禁不住有些羡慕了,看著屋子里怜更靠在毓臻怀里,紧闭著眼咽下一口药,毓臻便笑著轻轻拍他的头,无限宠溺。
“苦……”大概是病得厉害,怜更说话有气无力,只是低低嚷了一声,眉毛眼睛都皱到一块去了。
“哪有那麽苦!你啊,就是爱撒娇。”毓臻无奈地笑著,抬手含了一口药。
凤殇在窗外看著,愣了一下,便看到毓臻又低下头去,竟是正正覆上了怜更的唇。
屋里屋外,一时都静无声息。
不知过了多久,毓臻才放开了怜更,轻声逗他:“怜儿最爱这样吃药了。”
怜更苍白的脸上染起一抹绯红,久久没说出话来。毓臻又含了一口药,照旧喂了下去。
如此喂药,间或两人低低地说笑两句,好不容易一碗药吃下去了,怜更脸上也多了一分倦意。毓臻放下空碗,只是拥著他,轻柔地扫他的背:“好好休息吧,醒过来身体也好了,好好的,怜儿好好的……”
怜更也似乎习惯了,往毓臻怀里缩了缩,靠著便合上眼,慢慢地睡沈了。
毓臻只是小心翼翼地打灭了蜡烛,依旧抱著怀里纤细的身躯,没有放下。
凤殇在窗外看得痴了,久久缓不过来。直到听到不远处传来巡逻队伍的脚步声,他才猛地回过神来,依依不舍地又往屋子里的两人看了一眼,纵身跃了出去。
很久很久以後才知道,那时心中分明是嫉妒。
哥哥付出再多,那些时光,他总是在一个人的宠溺呵护中度过的。
那些温柔低语,那些轻柔安抚,那些珍重到极致的拥抱,那些细碎缠绵的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