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像是回应他的问话一般,凤殇又轻轻地动了动唇,依旧听不到声音。
毓臻却一下子僵在了那儿,久久不能一动。
他在叫,哥哥。
没有声音,甚至看不清那开合的双唇间要表达怎麽样的话语,毓臻却清晰地看到了凤殇在叫,哥哥。
一声一声,叫在梦里,悄无声息。
“瑾……”低低的呼唤自唇边逸出,连毓臻都不知道自己的声音里含著多浓的痛惜。他只知道眼前无声地叫著哥哥的凤殇脆弱得让他心疼不已。
凤殇始终没有醒来,只是捉著毓臻的手更紧了,用力得让毓臻差点叫出声来,站在那儿看著凤殇一直无声地念著哥哥,哥哥,在死寂的房间里,那一声一声就像是无尽的咒语,跟记忆里的某些话语逐渐重叠,叫人崩溃。
说到底,你就是嫉妒怜儿,容不下他。
你残酷不仁。
那时候的指责,这个人是以什麽样的心qíng一一听下呢?又是以什麽样的心qíng对自己说出“我就是要安然杀了哥哥”的话呢?
只有此时此刻,才能明白那时候的指责对眼前的人是多大的伤害。
他是一个皇帝,所以他只能选择君王之道。哪怕是在梦里,都不敢将自己的脆弱宣泄於口。
毓臻坐在那儿,很久很久,终於长长叹出一口气,唇边掠过一抹苦笑,看著chuáng上的人:低声呢喃:“快点醒来吧,我一定要好好教训你一顿……既然知道自己是皇帝,居然还敢拿自己的命来跟我闹别扭……你也,太任xing了。我该拿……”
“毓……臻……”一声轻如猫叫的声音打断了毓臻的自语,毓臻全身一震地瞪大了眼,怔怔地看著凤殇的脸,半晌,眼中慢慢地浮起一抹不可置信。
一道无色的水痕慢慢地沿著凤殇眼角滑落,打在被褥之上,就像是有什麽打在了毓臻心头,发出“噗”的一声闷响。
“毓臻……”第二声,已经有了一丝哽咽,轻得几乎听不见了。
毓臻下意识地手上一紧,用力地反握著凤殇的手,想要开口去唤,张了口,才发现喉咙堵得什麽话都说不出来了。
凤殇的唇又轻轻地开合,已经听不见声音了。
毓臻看著他无声地叫著自己的名字,叫著哥哥,断断续续,却始终不断,就像心中的疼痛一样。
伸出指尖轻轻滑过凤殇的脸,很像很像,和怜更已经没有任何不同了,再不是朝堂之上高傲华贵的模样了,三分苍白,七分脆弱,叫人怜惜。
我长得不像他吗?我比不上他吗?我不能代替他吗……
想起很久之前凤殇曾经说过的话,毓臻唇边不禁掠过一丝苦笑,埋下头伏在chuáng边,感觉凤殇的温度似乎就在鼻尖之下,他慢慢合上眼,无意识地低语道:“你就是要这麽代替他麽?代替他……让我难受下去?”
如果这就是你想要的结果,那麽,你好象已经做到了。瑾。
第十九章
梦里看见了很久以前。
自己一动也不能动地泡在一个大瓦缸里,下巴以下全没在黑得像墨一样的药汁里,全身使不上一点力,身上的每一寸地方都始终维持著不断的刺痛,像是被很多很多细长的针一下一下地刺著,叫人崩溃。
意识已经有点模糊了,却始终没办法晕过去,努力地张著眼,眼前的东西却怎麽都看不清楚。
“瑾,瑾……很难受吗?我在这里,不要怕……瑾,别怕,哥哥在这里啊……”
是……哥哥的声音?
眼前只是一片昏暗,什麽都看不见了。
“瑾,我会努力活下去的,所以,你也不要放弃,说好了哦。一定要撑下去……再见,一定能再见的。”
哥哥,哥哥……不要,秦泊,不要带走哥哥,只要不带走哥哥,无论什麽样的苦,我都可有忍受的……只要不带走哥哥……
想要伸手去拉著那越走越远的人,却怎麽样都动不了,身上只是持续地痛著,使不上一点力气。
等到眼前再次清晰起来时,已经是初见毓臻的景象。
三王府怜少爷房间外的树上,屏著气息小心翼翼地隐藏著往里看。哥哥就在chuáng上,满面病容,chuáng边坐著的那个人,温柔宠溺,一举一动,珍重到了极致,眉眼中始终只有哥哥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