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他处心积虑,寝食难安的时候,康庆来了。
康庆好像突然老了好几岁,可见这段日子也是奔波劳碌得很,此刻坐在桂叔对面,并没有惯常的焦躁不安,翘着腿喝茶,好像很惬意。桂叔琢磨着,过去这么多天,康庆才来找他,想必是打听了不少消息,再来试探自己是不是真跟他jiāo底。但是当年那些暗中往来的事儿,他也未必真能找到知qíng的人,所以有些话,只要他桂叔死不承认,康庆找不到证据反驳他。
“想什么呢,桂叔?”康庆悠闲地给他斟上茶,“我这些天就想来找你,一直没倒出功夫,你也知道,外头现在乱得很,不加倍小心,命就没了。”
桂叔不晓得这话是说给谁听的,尴尬地咳了两下:“辛胜不是已经死了吗?这招杀jī警猴使得好,短时间内是没人敢造次了吧!”
“真枪实弹的,我还真不在乎,怕就怕背地里使坏的,”康庆不再兜圈子,直接问道:“当年的事,您也别吊着我的胃口了。”
桂叔不安地换了个姿势,朝沙发里挪了挪,试探地问:“这些天你也没来,估计也打听得差不多。”
“别人说的我也不信,还是从桂叔嘴里听到的,我才当真。”
屋子里安静下来,悄无声息的空气,沉甸甸地压在他们两人的肩膀上,各自脑袋里都在飞快地盘算着。桂叔开始发现康庆不那么简单了,他既然敢这么问出来,必定是在这院子里清了场,当年的事与封悦有关,康庆为了保住封悦,是无论如何不会让这些陈年往事流露出去。
“阿庆,”桂叔嘴里叼着只高级雪茄,医生已经让他戒烟,他一戒不了,又惜命不敢抽,便成天叼一只过瘾,“事儿我那天可都跟你说了,我知道得也是有限,究竟怎么回事,你还是得去问封雷兄弟。”
“封雷为什么动手,你总该有数吧?何况,你咬定是他俩兄弟一起gān的,封悦那时候才十六,封雷向来袒护他,怎么可能让他淌这浑水?”
“封雷自然是不舍得他的宝贝弟弟牵扯进来,可事儿是封悦惹的,”桂叔说话不是不顾一切的人,似乎每说一句,都得考虑考虑,他眉毛轻轻跳了跳,缓慢而清晰地说:“封悦杀了胡家大少爷,当时你大哥在那里帮忙,正给他撞见,封雷才杀了他灭口。这些事我也不是故意要瞒着你,从那事儿以后,封雷是风升水起,那叫个顺,咱也惹不起他。”
“波兰街的老人儿,还有谁知道这些?”
“没了,”桂叔斩钉截铁,“这事机密得很,就是老简那头儿,也是蒙在鼓里的。”
康庆点了点头,似笑非笑地说:“那以后如果有人听说,我可都算在桂叔头上了。”康庆点了一支烟,慢慢地吞云吐雾,手指头有节奏地扣着膝盖,“我不希望任何人再提这件事。”
年轻的脸笼罩在淡烟之后,让人难以捉摸,桂叔只觉得脊背上升起一阵恶寒。
康庆走出花木扶苏的庭院,阿战跟上去,在门外和他嘀咕了好半天。角落里一个瘦小的身影,将这一切都看在眼里,因此浮现出难以掩饰的惊惶。
车子已经等在门口,康庆钻进最后一辆,阿宽跟着上了车,凑近他耳边说:“货已经进港了。”
“哦?这么快?”康庆暗想,看来张文卓现在是有的忙了,“买家那头有消息吗?”
“有,月内就能准备就绪。”
康庆点了点头,嘱咐他:“gān脆点儿,别拖泥带水。”
车子行驶在沉厚的夜色之中,象鱼在深海里,无声无息地,朝着茫然无知的猎物,游去。
封悦病了几天,一度虚弱得只能卧chuáng,封雷有急事必须去美国,本来想带着他,也被医生否决,说最好让他静养个把月的。于是,只好把阿宽留下,替他看着封悦。
除去辛胜的举动,整个波兰街的人陷入震惊。辛胜有张文卓的暗中支持,才能得以如此嚣张,敢和康庆叫板儿,波兰街的高层,都是心知肚明。如今辛胜的死,是不是代表张文卓就是向康庆示弱呢?没人摸得清楚,而且如今找桂叔商量的人,也都是碰了一鼻子的灰,连桂叔如今都惧怕康庆的势力了。
当年的事康庆大概也听个七七八八,他又不傻,估计也能琢磨个八九不离十,他便不会再来找封悦,除非他从此不想在波兰街混。而以封雷对他的了解,康庆也是个野心勃勃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