错落_作者:等闲(46)

2017-06-25 等闲

  我下意识地去捡,却被他更快地踩在脚下,我颓然放开手,他俯身捡起,抬手一扯,里面的东西噼里啪啦的掉在地上,户口本,毕业证,学位证,英语证书……最后飘飘悠悠落下一张照片。

  他抄在手里,脸色在那一瞬间黑到了极点。

  “你说这些证件在单位,你说那个人是你老板,你怎幺解释这些?”

  照片大力甩在我脸上,又飘落在地,我没有看,因为知道是哪张,不会错,就是今天没有在相册里见到,却是我永远不会忘记的那张。

  那时候肖畅踢球伤了腿,在chuáng上躺了一个月,我趁他睡着,悄悄调好了相机,然后偷袭他。为了那张照片,我专门学了洗相,找到那个酷爱摄影的小子,借他工作间一用,可惜我的技术太滥,只洗成了一张。

  当初毁了所有的照片,却没舍得把这张毁去,我把它装信封寄给了肖畅,一半是灰心,一半是希望他留个纪念,但是不可否认,也曾在心底偷偷希望会有人发现,让一心躲着我的他难堪一下。

  现在轮到我了吗?肖,我突然想笑。

  一个谎言说出来,需要一百个谎言来圆这个谎,这个道理我是知道的,只是知道得晚了,在错误的路上走得太远,就失去了回头的力气。只得任由谎言循环往复,越来越多,越来越重,越来越险。而只要一个被看透,一切就不攻自破、不言而喻,就象多米诺骨牌,推倒了一个,就是全部倒塌。

  方才的紧张莫名的不见了,就象一根弦绷得太紧,突然断裂,反而放松了。

  大势已去,这个时候抵赖固然无用,弥补也力不从心,何况这不是误会,我实在没有什幺好解释的。

  “你没话说吗?”

  声音里有了危险的紧绷,他退开一步,拳头咯咯直响。

  “有。”

  太多话要说,就怕——就怕你不再相信,喉咙苦苦的,如同吞了一斤huáng连,我轻叹,想着那拳头第一下会落到哪个部位,竟有些期待。

  “我爱你,是真的……”

  “爱?你说爱?”

  他蓦然大笑,手臂愤怒地一挥,哗啦啦一阵巨响,餐桌倒了,寿司滚落在地,看着脚下黑黑白白的饭团,他的笑声嘎然而止,突然大力踩上去,黏黏的米粉粘在鞋底。

  他一边狠狠地辗,一边骂:“贱,真他妈的贱。”

  那种凶狠和愤恨是我从来没见过的,心底掠过的疼痛几乎让我不能呼吸,我闭了闭眼,挤出一句话:“石斌,你气的话打我好了,别这样——”

  “你给我闭嘴——”

  一把椅子呼地飞过来,从我身侧掠过,撞在的墙上,碎裂的声音几乎震破了我的耳膜,折断的椅子腿擦过我的胳膊,我惊吓地退了一步,后背贴上硬硬的墙壁。

  “你他妈的不想死就别让我看见——”

  另一把椅子飞起来,砸上酒柜,带着酒香的玻璃飞溅而出,他的脸颊被划破了,细细的红丝刺痛了我的眼。

  他的狠劲儿吓到我了,这个时候我知道他平时的动手动脚真的是闹着玩儿一样,我怕了,我不想死,于是不说话,不让他看见。

  贴着墙壁蹲下身,我痛苦地把脸埋进手臂。

  咣当当、哗啦啦的声音不绝于耳,茶几倒了,沙发倒了,音箱倒了,然后是电视……

  有人来敲门,他大吼了一声:“滚——”外面的声音很快消失。

  酒香越来越浓,弥漫的香气中,风bào不知持续了多久,终于停息,只剩下嘀嗒嘀嗒的声音,我慢慢抬起头,房间里所有的东西都七零八落,残破不全。

  汗水浸湿了他的头发,衣服凌乱而láng狈,他站在一片láng藉之中,喘着粗气,总是志得意满的脸上是从未见过的沉重和茫然。

  这样的眼神比打我骂我更让我心痛,我抓紧胸口,难受地弯下腰,却震惊地发现,那滴滴答答的声音来自他的手,红色的水滴从他手上滴下来,落在他脚下的报纸上。

  “石斌——”

  我冲过去抓起他的手,手掌上长长的伤口深可见骨,我抽了口气,跑进厕所拿了卫生纸用力按住他的手:“你需要去医院。”

  卫生纸迅速变红,他动也没动一下,我心痛地叫他。

  他的气息渐渐平稳,看了我一会儿,眼神从疲惫到凌厉再到陌生,一把推开我,转过身向外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