晓风克服透析初期的不良反应,渐渐适应了依靠透析维持生活的现状。本来一切进行得很顺利,不料开chūn那会儿,流感泛滥成灾,晓风频繁出入医院,很轻易地就给传染了。开始的时候只是低烧,咳嗽,打针打了一个多星期也不见好,有天我在上班,我妈打来电话,说晓风在家里昏倒了。我匆忙赶到医院,她站在走廊里正着急,跟我说,晓风一上午jīng神都不怎么好,中午吃过饭,楼下的护士上来给他打针,他一站起来就昏倒了,120送到医院,这一路上都没醒。我反倒没我妈那么慌乱,也许是锻炼出来了,认识到自己对晓风的作用以后,再也不允许自己示弱。我先去跟医生谈话,才回到病房。晓风醒了,在跟我妈说话。我说妈你回家给他收拾收拾,大夫说他得在医院住一阵子。她一离开,我就在晓风身边坐下,摸了摸他的额头,还是有些热。大夫怎么说的?他问我。住两天观察观察,可能是植入的瘘管发炎了才会发烧,问题不大,我搓着他的露在被子外面的手。他说,哥,美国那里别找了,这么多年,她大概早就忘了我了。晓风从来没问我过肾源的事,他是知道一旦有消息,我肯定第一时间告诉他,既然一直没说,就是没有结果。我说你别跟着cao心啦,哥心里有数。我跟郭建明提过,不如在报纸上直接登广告,寻O型血的肾脏,要多钱我都给。郭说你疯了吧?那叫买卖器官,是犯法的。我是给bī上绝路没办法,快要半年了,各处医院器官捐赠的组织都没有消息,美国也没有音讯。虽然透析的效果还不错,可晓风的饮食受限越来越严格,菜都用水焯过,攥净了水分才能吃,水更是动都不敢动,实在渴得受不了,才给他喝那么一小口。身体免疫力下降,动不动就生病,虽然没有生命危险,活的是一点质量都谈不上。我实在看不下去,也等不起了。郭建明说,要不你这样,找些O型血的人做配型,如果合适,鼓励他主动捐赠,你当然得表达心意,要给多少,私下里商量好了。这也是唯一的办法了,可既然不能公开,就只好托熟人帮忙打听有没有愿意的。有时候,人象是在迷宫里转悠,一次次地经过出口,却视而不见。我之前大脑简直是短路了,心思全放在晓风家里人和尸体捐赠上,完全忽略了其他活体移植的途径。我自己就是他妈的O型血,怎么到现在还没做个配型?郭建明说,cao,你就是配上了还真给他呀?我说,废话!不给还配它gān什么?我吃饱撑的么?他看着我的眼神充满不信任,说,那可是肾脏,你不怕拿出去一个,身体犯毛病?要是可能,我巴不得晓风遭的那些个罪都由我来受,郭建明你能懂?他踢了我一脚,我不懂,我他妈的也不想懂,杜长夏,你这么做值么?我说值不值得,心里明白。这事儿不摊到头上,谁也不知道会怎么解决。如果不是因为晓风这个病,我可能一生也意识不到自己爱他,究竟有多深。
就在我准备去医院做配型的时候,夏纯刚从北京赶回来了。并且,他没有去找晓风,而是直接到公司找我。秘书王丹看见他就说杜总,咱要不要报警,我说让他进来吧!他倒不是个会拐弯的人,开门见山就说,我知道晓风得病了。现在要怎么办?我说正找人配型呢,看看能不能找到愿意捐献的。他说,我是O型血,去哪儿配?他倒是个慡快人,对晓风还真够意思,于是跟他说,我明天去做配型,咱俩一块儿去吧!这个时候,恨不得把天底下全部的O型血都集中到医院去,多一个人总是多份希望吧?意外地,我跟夏纯刚这次不仅没有打架,连吵都没吵,说话还非一般和气。不知道是不是我的良好表现感动了上天,好运开始降临了。
第24章
我买彩票从来没中过,连末等奖都不贴边儿。有次买烟中了个打火机,本来挺高兴。可那个二百五的促销小姐竟然跟我说,哟,先生你真不走运,我们中奖率百分百,打火机是安慰奖,他奶奶的,这安慰奖也太不安慰人了。当时郭建明在我旁边,笑到肚子岔气儿,然后不怀好意地拍了拍我的肩膀说,长夏,你知道,人的好运气有时候是可以攒着的,说不定哪一天你就中个一千万呢!能不能中一千万我不知道,可我中的,比一千万珍贵多了。包括夏纯刚和通过关系找来的十几个人里,配型结果跟晓风最接近的,竟是我自己的!先不说我的反应,连医生都他还是感到不可思议,说没有血缘关系的两个人,组织相容xing抗原的配型能这么接近,简直算奇迹了。奇迹不过是个数字游戏,不管分母多么大,上面总是抗着个分子。中一千万的彩票是几分之几?肾脏的配型符合又是几分之几?这个世界充满无数的可能,只看你够不够幸运。而如今不管是上帝,佛祖,观世音,孙悟空,猪八戒……总算是开眼保佑,我们走运了!我立刻抓着医生的手说,我愿意捐献肾脏,您赶快安排手术吧!越快越好!医生说你别着急,晓风现在贫血,血压不稳定,身体素质不行,需要时间调整状态,否则影响手术结果。我说行,什么时候达标了你通知我们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