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姐弟两个聊一会儿,我让大翠儿把尚文跟崇学叫过来,一起吃晚饭。”
肖仰思见原风眠走出去,跟上关了门,放下棉门帘。弟弟才来了两天,母亲已经连着来了两封信,jiāo代仰恩生活上需要惦记的细节。叮嘱了好多次,屋子里多生火盆,出入关门,平日里要他多穿衣服,勤着检查他的身上的暖炉……自己嫁出来这么多年,也没见她这么紧张过!母亲对孩子的牵挂,大邸就是这般,永远也不能放心。肖仰思虽然不能生育,和所有的女人一样,心中充满母xing,这在她对仰恩的感qíng上日日明显起来。
“桌上那些别理,一会儿大翠儿就过来收拾了。” 肖仰思拉着仰恩走到一边,“身上的手炉还暖吗?要不要换?”
仰恩摸了摸,“有点儿凉了。”
“那换了吧!你晚上在尚文那睡,可冷吗?”
“不冷。尚文帮生了两个火盆。”
“哦?”仰思见仰恩低头解腰间的口袋,蹲在他面前,“我来吧!你在家里都给人侍侯惯了,难怪娘那里不放心。等过了这段时间,姐给你找个小厮跟着。”
“不用,我都这么大了,自己会照顾自己。”
仰思解开仰恩的棉衣,发现里面的暖炉用带子系在腰间,带子的一端赫然绣着“文”。
“这是尚文的带子?”
“哦,对的。昨天我们去北陵看雪,回来的时候暖炉的袋子松了,他就帮我绑着,今天早上起来,我就用了。”
仰思眉头微微皱着,没说什么,解下来,换了新碳进去,再给他装好,衣服系回去,整理完毕才说:“尚文比你大十岁呢!你怎么好直接称呼他的姓名?”
“哦,那该叫什么?”
“这府上的辈份乱着呢!”肖仰思想了想,“老太太准你叫他大哥,那你以后就叫大哥。尚文那个人虽然好相处,毕竟是家里的大少爷,直呼名字,老太太听见了,可能要不高兴,也省得别人搬弄是非。这个家,在暗处盯着你的可多呢!”
仰恩觉得自己小心翼翼安静推开的一扇门,刚透出室内的一丝光亮,忽然给大力一搡,“乓”地一声在面前关上了,眼前登时漆黑一团。
“尚文那个人,玩心重。别看他快二十五的人,心思还跟个小孩儿似的。你跟在一块儿,心里得有数,不能顺着他胡来。他是大少爷,将来原家的一切都得是他的,做了什么错事,也没人敢责怪他,你就不一样,可能气都撒你头上,那咱不倒霉了吗?对不对?”肖仰思双手捧着弟弟细滑的脸,心中满是疼爱,“仰恩还是姐姐的心肝儿呢!姐也不能让你给人欺负了去。”
在那一刻,仰恩还不能完全理解仰思给他的,善意的提醒,到底意味着什么。他只是好象从梦醒在一个完全陌生的环境,除了身上短暂发热的手炉,四周是一片无边无际的严寒。
西跨院儿,二太太许芳含正坐在红花梨木的扶手椅里,看着儿子丁崇学站在更衣镜前整装。刚刚有人过来通知老爷要他过去吃晚饭,本来她是高兴,原风眠还是很重视崇学,可一听要去老五那里,心里就不是滋味了。
“大过年的,儿子好不容易回来,还得去陪他们吃饭,我这亲娘就不用搭理了吗?”
“不是陪了你一下午?就吃个晚饭,又酸什么?我也很久没看见大哥。”
“见不见的又怎样?他姓原,你姓丁,将来原家里里外外还不都是他的,能有你的份儿?”
“对,所以你要是想不开,就去跟人争,和我没有关系。”
“呀,你这是怎么和你娘说话呢?我帮你争,你还这种态度?”
“是在替谁争,你自己心里清楚。我有丁家,有自己,别的不需要。”
许芳含不忿地撇了撇嘴,见丁崇学打理完毕,魁梧挺拔地站在厅中,英气威风。
“去吧去吧!早点儿回来。”
丁崇学出了院子,杨副官跟着身后,忽然他停下脚步,却没有回身。思忖了一刻,说:“今天没什么事qíng,你回家吧!”
杨副官刚要感谢,就听他又继续下去:
“顺便帮我去那院儿说一声,今晚不用等我了。”
“是。”杨副官心领神会,看着丁崇学迈着大步,消失在夜色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