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做了充分的思想准备,在尚文的建议下,他筛选了二十家,反复思量了无数应对的说辞。终于和同学一起,逐个争取去了。在那之前,仰恩还不知道,自己已经这么有名,听过他自我介绍的人,都立刻换上客客气气的一张脸,一口一个“恩少爷”,出手也似乎格外大方。学生会的同学也很踊跃地跟着仰恩出去宣传,不出两个星期,学生会办公室堆满了捐赠的商品,从茶叶糖果,到药材珠宝,甚至还有大酒楼的餐券,百货公司的打折券……简直应有尽有。社团的同学课后都要集中到这里分类,标价,忙得不亦乐乎。同时,仰恩也开始筹备慈善舞会的嘉宾名单。这段时间,他从尚文那里学了不少东西,例如请人,尚文只说了四个字,“从难到易”。想想也是,影响越大的人,必定越是难请,可一旦成功,他无疑成了活动的吸铁石,吸引更多的有地位的人来参加,那真是事半功倍了。深思熟虑之后,他把目光投到了少帅张学良的身上。少帅向来热衷公益,只要行程排得开,定不会推辞。只要敲定他出席,剩下的人看在少帅的面子,也不会推辞了。
和少帅见面比想象中要容易,他打电话到秘书处,对方听到他的名字,立刻为他安排了会见的时间。而少帅对赈灾也十分热qíng,一口答应,还允诺借用帅府舞厅做活动之用。这无异于以他的名字来邀请组织了。仰恩心里高兴,一边顺着石子儿铺的小路往外走,一边想着少帅跟他说的第一句话:“原来你就是崇学的小舅舅!”
那么说,崇学跟他提过自己了,嗯,仰恩几乎立刻明白,为何自己能这么容易见到少帅,没有预约,秘书也能立刻安排见面,而且少帅那个晚上竟然恰好没有安排。
正冥思苦想着走到了门边,站在门两侧的哨兵忽然打了个立正,抬手敬礼。仰恩吓了一跳,知道不是针对自己,抬头一看,崇学正迎面走来。
“真巧了,尚文说你最近忙得不可开jiāo。”
“噢,对,赈灾捐款的事qíng。”仰恩觉得跟崇学说话,都会给他身上咄咄bī人的气势给压迫到。
“学业不忙吗?”
“还好,刚开始,功课不太忙。”
“嗯,”崇学回身四下里望了望,“有车接你?”
“有,帅府门前不让停,就在下一条街口等我呢!”
“噢,那好。路上小心。”崇学说完抬腿就走,
“谢谢你!”仰恩连忙说,“帮忙邀请少帅。”
崇学的眼光似乎柔软了一下,什么也没说,转身离去。仰恩看着他的身影穿过高大的门,看着两边的守兵一个个依序跟他敬礼,他的背挺的那么直,背影在阳光下竟有些刺眼。
那一刻,温柔了瞬间的眼神,算是……一个……笑……吗?
车子沿着喧哗的街市缓慢前行。刚过了帅府街,遇到有人出丧,jiāo通堵得紧,仰恩伸长脖子,只看见漫天都是纸钱在飞。汽车旁边的huáng包车上,一个年轻人正忙着把糊在身上的纸钱扑开,嘴里却没闲着:“哟,这死的是什么人啊?粘着人不放!讨厌!死了活该!”
仰恩“扑哧”地笑出来,手趴在摇下的车窗上,高声喊了出来:“玉书!”
那年轻人探出头,果然是夏玉书。
“嗨,仰恩。你这是去哪儿?”
“回家,要我送你一程吗?”
“得了吧你,堵成这样儿,你那四个轮子的,跑得还没我这两个轮子的快呢!去我家吧!我买了大螃蟹!”
玉书说着扬了扬手里马兰糙绑着活绷乱跳的,可不是五六只活螃蟹呢!
“好啊!”
仰恩慡快地答应。虽然玉书只去上了一次课,却经常找他出去逛城皇庙的集市。两个人都特别喜欢中街一家广东早茶的饭馆儿,周日早上常去那里泡上整个上午,天南地北,无所不谈。玉书这人说话极其风趣,仰恩和他渐渐熟络起来。
打发了司机,仰恩跳上玉书的huáng包车,肩挨肩地坐在一块儿。
“买这么多,一个人能吃的完吗?”仰恩一边玩弄螃蟹的大钳子,一边问。
“嗯,本来请了人一起吃,可那个没良心的,临时慡约。便宜了你呀!这立秋时候的大螃蟹最是肥美!”
“谁呀?这么没口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