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邹童并没有看到烟花。
午饭过后,江洪波打电话给他,本来说好白天家里人吃完饭他就走,但他们想凑两桌打麻将,缺一人,非得让他留下,正好赶上他姑姑的生日,她开口留人,实在不好推托。
“你不会生气吧?”江洪波肯定是找的没人的地方打的电话,试探问道。
“我说现在特高兴,你信吗?”
“别又抬杠么,真是走不开,下回的,好吧?中秋,国庆的烟火比端午隆重多了。”
邹童在乎的,并不是一场烟火。
“我和周书博还想在这边多呆两天,周日晚上再回去。”
他们匆忙挂了电话,彼此心里都不怎么痛快。
最高兴的莫过于周书博,蹦起来就说:“走,咱们上山,还去昨天那里,游泳去。”
邹童没有反对,两人收拾了下东西,就朝山上走去。邹童一路都很安静,没怎么说话,他只是为自己见不得人的身份感觉窘迫的尴尬,也许以后很多很多年,他都要过这样的生活,象被包养的二奶,可他和江洪波两人都是单身,为什么不能正大光明地恋爱生活,为什么不能被彼此的家庭接纳和祝福呢?
周书博意识到他反常的沉默,给他解闷儿,说:“以后你可以跟我过节,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我才不要,将来你结婚生子,光着屁股的孩子在我跟前乱跑,拉屎撒尿的,我可受不了,看着闹心。”
“嘿嘿,看你,又来了!这才哪到哪儿啊,想得那么老远的。”周书博转身和他说话,倒着走路,小心翼翼地问:“你俩的事儿,他家里不知道呢?”
邹童摇头,倒是和他说了些:“他是肯定没说过,但家里有没有察觉就难说了,放着好端端的房子不住,自己买了公寓,却又不邀请家里人过去,谁都会怀疑吧?”
“哦,那他家是不是特厉害那种?听说他爸三颗星,这传言靠谱吗?”
“你都从哪儿道听途说的?”邹童见他越问越多,没耐心地横他一眼。
周书博收起玩笑的脸孔,貌似认真:“那你有什么打算?”
“什么打算?”
“如果他家里知道,你怎么办啊?”
“过一天是一天,想那么长远做什么?能不能活到那天还不好说呢!”
“怎又说气话?”周书博见邹童这么说,有些难过,“他对你好就行呗,反正你又不跟他家里人过日子。”
到了山上,邹童坐在昨天的那块大石头上,被绿荫环抱包围。他放平身体躺下,透过树冠,是蔚蓝蔚蓝的天空,太阳从枝叶的fèng隙中流泻下来,好像金色的星光。他不知道这样的日子能持续多久,要如何在他的家庭之间周旋,才能偷得平淡的幸福……他不想成天伤chūn悲秋,即使在每个节日落单和孤独,他想,那也许是他应该承担的代价。
可是,为什么呢?
邹童无法将这问题写完整,他还那么年轻,不能平复心中的bào躁和忿忿。
无从疏解的郁闷,在他的胸腔里迅速膨胀。
“啊,cao!真凉,”这时候周书博跳进水里,被深处的水温激得浑身都要抽筋了,“你可别下来,妈的,冻死老子了!”
哆哆嗦嗦地上了岸,把身上的水擦gān,挑块儿靠太阳的石头,躺在上头晾了没一会儿,浑身都暖洋洋的,周书博不禁赞扬老乡的睿智:“人就应该听劝,不然总是做傻事。你说是不?”
“为什么不能?”
“嗯?”周书博意在嘲讽自己,却不料邹童借题发挥。
“我高兴做傻事怎么了?谁规定别人说什么,我们就得照做?他们是谁呀?”
“这……”周书博知道从接到电话,邹童就不慡,可也劝不了,他也没想到“傻事”俩字儿就把这人的火气点起来了。
邹童站起来,脱了T恤,走到岩石边儿,想也不想,纵身跳了下去。
“喂!冷,你他妈的,邹童,你回来呀!”周书博见邹童根本不回头,展臂越游越远,连忙跟着下了水。
刚下水的瞬间,邹童被冷水刺激得腿都要抽筋儿,但游起来以后,渐渐暖和起来。为了让湖水浸没就快流出的眼泪,他拼命地朝前游去,不肯停歇,象深海里奋不顾身的鱼,没人能看见他们的哭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