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真年代_作者:晓渠(31)

2017-06-24 晓渠

  任xing的结果是当天晚上,邹童开始发烧,半夜的时候冷得厉害,缩成一团,象打摆子似的。周书博吓得赶紧找老乡帮忙,老乡的二儿子是村里小学的校医,过来量了体温,又给打过退烧针,折腾到一点多,温度才稍微降下来。第二天早上,他喂邹童吃了点白粥,问他:“要不,让他来接你吧,你现在还发着烧呢,能开车吗?”

  “又不是什么体力活,”邹童的每个关节都在用酸痛折磨着他,“让我躺一会儿,我们中午往回走。”

  “好,”周书博看起来特别焦虑,有点后悔自己提的过来度假的建议,“你再睡会儿吧,我把东西都装好。”

  午饭过后,他们谢完老乡,邹童病容满面地开着车,离开了村庄。周书博一直偷偷观察,就怕他晕倒,他看起来真是糟糕。

  “看什么看呀?赶紧把安全带系好。”

  他却从书包里拿出水瓶:“喝点水吧,你嘴唇都要脱皮了。”

  邹童刚把水拿到手里,前面两辆车不知怎么搞的,突然追尾,卡车将轿车顶出行车道,直向他们奔来,邹童本能地一打方向盘,试图躲过去,却猛然和后面冲上来的车迎撞一起后,又冲破护栏……前后几辆车混乱地碰撞,响起一片刺耳的刹车声。邹童只觉得天旋地转,胸肋间一阵尖锐的剧痛之后,他被一片刺目的光芒bī得睁不开眼,魂魄在残酷的外力下,仿佛被狠狠地从身体里甩了出来。

  第九章 (上)

  邹童不知到了什么地方,四处都亮得刺眼,他伸手保护着自己的视线,试探地朝前走,许久许久,才看见前方似乎透个人影儿,他有了目标,朝那里前进,却发现是周书博坐在学校树下的长椅上,那是他们经常见面的地方。

  “等你半天了,”周书博站起身说,“你再不来,我就要走了。”

  “走?去哪儿?”邹童急忙问。

  “该去哪儿就去哪儿呗!”周书博咧嘴憨厚地笑,“我就有句话想跟你说。”

  “哪也不准去!”邹童几乎破音地喊出来:“什么也别说,我不听!”

  “你这个法西斯呀!”周书博还是那种满不在乎的神态:“再不说来不及啦,邹童,我根本就没有媳妇儿,哪有女人喜欢我呀!我编出来骗你的,我其实……一直都在骗你。”

  他就那么消失了,像晨露在空气里蒸发,那片空气里,似乎还能看见他的背影,又似乎什么都没有,空落落地透明。

  “周书博!”邹童呐喊,他左右寻找:“你他妈的给我滚出来!”

  四面八方,都是耀眼的寂静和孤独,邹童站在茫茫天地之间,只有他一个人。

  他醒过来。

  邹童已经不记得自己是第几次醒来,每次闭上眼,他都希望是最后一次。

  不要醒来,他催眠一样对自己说。

  疼痛粘附在每一滴血液里,顺着血管奔腾,渗透进每一立方毫米的纤维组织。江洪波说医生已经用了最大剂量的止疼药,可邹童还是疼得要死,每一次呼吸,每一次眨眼,脑袋里每一次微小的运动,就会带来尖锐的痛,象千万根针扎着他。他的心被钳子揪住,活活撕扯,血ròu模糊,少了一块儿,两块儿,三块儿……而他只能僵硬地躺在chuáng上,束手就擒。

  我投降了,他默默祈求,妈妈,别留下我,妈妈,带我走吧!

  这种想法开始腐蚀他的筋骨血ròu,他所有的意识和理智,分崩离析,láng狈溃退。

  护士走进来,低头观察着他:“怎么哭了?疼得厉害吗?得换药,再忍忍啊!”

  其实,他根本就不知道自己在流泪。

  身体上的疼,他无法感知;他感到的疼,无药可医。

  邹童的目光落在护士车上,闪亮的银色剪刀。他想穿透自己的心脏,那里已经疼得不可救药。身体里泛滥起急于解脱的yù望,他憎恨自己,憎恨生命,憎恨为了活下去而必须承受的苦痛!象飞蛾扑火,象饮鸩止渴,邹童视野里又是一片盲目的光明,他似乎看见自己飞扑而去,将剪刀狠狠刺穿心脏,然后,像周书博那样,消失在极光之中,不会回头。

  江洪波在走廊里吸烟,被护士左右盯了好几眼,也没有挪窝儿。他不想离病房太远,这几天,他几乎昼夜不停地守在邹童身边,说不清为什么,心里总是不踏实。这会儿突然传来护士的尖叫,他的心竟然忘跳了,抬腿奔跑起来。一进门就看见点滴架倒在地上,邹童和护士,几乎扭打在病chuáng和护士车之间,他手里的剪刀正对着心脏,尖儿都已经扎进去,流着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