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真年代_作者:晓渠(39)

2017-06-24 晓渠

  “我就是傻,怎么了?我不光傻,还瞎,瞎了才找上你,”邹童推开他,踉踉跄跄地找毛巾,“下午你他妈的装什么哑巴?他们那么不讲理,你是不是看着特高兴啊?跟我过委屈你了,领家去,让他们帮你收拾我,是不是?”

  “说这种混账话,你讲理吗?!”江洪波心里也正火大,下午的不痛快,加上酒吧里的丢人,这会儿尖酸刻薄的邹童,都让他感到气愤,他一把抢过毛巾,不客气地发泄:“别挡了,在外头都要脱光了,回来装什么清纯?”

  邹童对自己在酒吧里的作为,是一点印象都没有,江洪波这种鄙夷的语气,赤luǒluǒ地戳伤了他的自尊:“你有脸说我?你他妈的还有脸说我?!我在外头怎么了?我至少没跟女的出去吃饭,没跟男的不清不楚!我脱光了也清白,不像你,整一个衣冠禽shòu!”

  江洪波从来没这么冲动过,怒火把什么理智,什么修养,什么相处哲学,烧得一gān二净,片甲不留,这天从早到晚积压的qíng绪,在这句“衣冠禽shòu”里,崩溃瓦解,无法遮拦,怒不可遏的他,上前照着邹童的小腹就是结实的一拳。邹童也没有想到他会突然动手,躲都没躲,顿时疼得直不起腰,喘不过气,缩得跟个虾米似的,好半天,两耳轰鸣地窒息,眼前根本什么也看不见,酒jīng好像这会儿都冲进脑袋里,混沌地燃烧起来,把仅剩不多的氧气也用光了,他觉得自己真是要死了。

  江洪波一打完就后悔,他没想用那么大的劲儿,一点都没想,只是急于让邹童闭嘴而已,这人一说话,就象在撇刀子,扎得他生疼生疼的。可他知道自己太大力,邹童不是装的,是真给自己伤到了。他连忙过去,扶住邹童,想把他抱chuáng上去,结果邹童抵死地反抗着他,费好大劲,从牙fèng里挤出来:“滚,你他妈的给我滚!”

  他们在卫生间里无声地对峙,只能听见邹童断续的喘息。为了把对方拒之门外,那一刻,他们紧紧地关闭了自己的心灵。那是他们第一次激烈的争吵,但那时候,他们仅仅是泄愤而已,是周遭施加给他们的沉重的压力,出于本能的自我保护,会想要转嫁到离自己最近的人身上。

  他们在生活铸造的围墙里横冲直撞,找不到出口。

  冷战几天以后,江洪波出差两个礼拜,他们没有通过电话,这似乎成了一种角逐和较量,谁先打电话,谁就是主动认输。这天下午,邹童和毕家声在教授的办公室里帮着gān活,手机突然响起来。邹童看着屏幕上的号码,半天也没有接,但他也意识到电脑边儿的毕家声正观察着他的反应,这让他感到不舒服。

  于是站起身,出门到了走廊尽头,电话却挂断了,这让他惘然若失,脑袋里斗争着要不要打回去,手机再响起来,还是江洪波。

  “gān嘛?”邹童问。

  “航班晚上八点到,你来接我吗?”

  “行啊,航班号多少?”

  江洪波的心qíng顿时好起来,这就象他在问“你还生气吗”,邹童说“算了,不跟你一样儿的”。挂断电话,邹童往办公室走,心里明白,那件事就算不了了之。除此以外,他想不出还能怎么做。他们的生活像汽车一样,经过前几年甜蜜的奔跑,很多零部件开始纷纷出现问题,却不知去哪里维修和改善。

  那是他们第一次动手,却不是最后一次。

  生活中丁丁点点jī毛蒜皮的小事,都会成为他们吵闹的借口,心qíng好了,互相觉得对方可笑,也就罢了,遇上双方qíng绪低谷的时候,就会扯出一大堆相关的,不相关的问题,从江洪波身边红花绿树,江家的冷淡和蔑视,到毕家声为什么总来电话,邹童过节究竟应不应该回家……年轻气盛的两个人,不缺乏磕磕碰碰的话题,有的是大打出手的血气。

  冬天到的时候,邹童开始为这学期的论文忙碌,江洪波从来也不缺事做,各忙各的两人,反倒难得地平静,吵得少了。这天,江洪波到学校接邹童,打算带他去桑拿,按摩,然后找个地方吃饭,他们有段时间没单独约会了。去的不是那种大街上的桑拿洗浴中心,而在江对面一片空旷的林子后面,江洪波跟客人来过几次,环境不错。

  天冷了,一下车,空气特别清冽而新鲜,邹童挖苦他说:“什么客人啊?带到这种鸟不拉屎的地方消遣,见不得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