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恒不停地转身深怕错了哪个角落,他在水里四处搜寻,身边是大片大片空落落的湖水,没有冯嘉。他说不出有多么着急,多么恐惧,冯嘉在哪里?冯嘉呢?他去了哪里?
“冯嘉!!”他终于鼓起勇气喊,“冯嘉!你回来!”
曾经,不管自己怎么欺负他,伤害他,他从不曾离开,除非自己希望他离开。他只要轻轻说句:“喂!对不起啦!”多大的错,冯嘉都会原谅他,以至于他总是觉得弥补的机会多的是,只要过一天,再过一天,总能找到时间,把他带回自己身边。
“冯嘉!你在哪儿?”肖恒一个人,在水中孤零零地呐喊,“你在哪儿啊?”
突然间,像是响应他的呼喊,水中出现熟悉的身影,在几臂之外的水域里游着,然后回头,喊着他:“肖恒!我在这儿呢!”
肖恒却定定地浮在原处,没敢动,他怕只要稍一动弹,眼前的身影就要消失。他看着冯嘉在水里游几步,就回头冲着自己笑,就像自己刚认识他那会儿,有点害羞,却无比清澈和纯净。
“我就知道,你会回来,”肖恒的心被一种无法言表的喜悦充盈着,好似原本那些以为失去的伤痛,不过是噩梦一场,突如其来的喜悦让他无法负担,心里默默念着:“回来就好,冯嘉,回来就好。”
水面却又平静如初,就像六年前,他们分手的夜晚,只是这一回,冯嘉再也不会回来了。
肖恒猛然从梦中惊醒。
天早就亮了,沉重的窗帘也挡不住外头的光。他几乎下意识地朝身边看了看,依旧是空空的。他想起梦里看见的冯嘉那么亲近而真切,就好象自己只要伸手,就能握住他,然后拉近自己怀里,亲吻。
肖恒的心象触电一样绞痛起来,他反shexing地坐起身。拿起手机,看了看时间,十点半了,他几乎qíng不自禁地又再去看那个通话记录。冯嘉出事的时候,肖恒正在跟他讲电话,告诉他,毕师婕答应离婚了。在另一端突然传来了巨响他甚至隐约听见冯嘉叫了他的名字。
他们说,消防员割开车门,将冯嘉拖出来的时候,他手里仍然紧紧攥着手机。
饭厅里,肖妈妈正和毕师婕低声说话。冯嘉的秘书打来电话,说冯嘉生前的东西都已经收拾好,问他们要不要去取,还是给个地址,她会送过来。
“我去拿吧!”毕师婕跟肖妈妈说,“就不麻烦他们了。”
“我去,”肖恒走进来,打断她们的谈话,“我去拿!”
她们没有反对只劝说让司机送他。冯嘉出意外以后,肖恒的反应出人意料,他不同寻常的沉默,让人难以捉摸,整天也不说半句话,更别提痛哭流泪。肖恒qíng绪埋藏得很深,看不出他有多伤心,只有肖妈妈知道,他根本还没有接受,冯嘉已经不在人世的事实。
车子停在冯嘉公司的楼下,快要午饭的时间,写字楼里的白领们正走出来,三五成群地,寻找解决午饭的地方。肖恒坐在车里,迟迟也没下,他等了等,产生冯嘉就要走出来的错觉,也许下一个,就是他,肖恒有点控制不住的想。直到人群稀落了,他才意识到自己的失态,下了车并且让司机先回去,他想多呆一会儿。
冯嘉的秘书詹尼已经把东西都收拾好,放在纸箱里,肖恒隔着玻璃窗往里看。有一次,他下班来找冯嘉,当时冯嘉开着电脑,讲着电话,一边应付前来要他签字的秘书,忙得分身乏术。然后看见他在等,抬头冲他微笑,轻微地挥了下握笔的手,冯嘉的眼睛在电脑,文件和秘书之间忙碌的穿梭,却总能寻出细微的空隙,短暂而迅速地瞥他一眼,确定他还是在原处等。
肖恒推门走了进去,坐在冯嘉坐过的椅子上,他的办公室面对着芝加哥河。他打电话的时候,喜欢朝向窗外,有时候会跟肖恒汇报:今天河水的颜色格外绿。那其实跟他们谈论的话题,一点关联都没有,可是总能勾起肖恒心中的愉悦,于是,他顺理成章地建议去河边的咖啡座喝东西“好啊!”冯嘉经常轻快地回答。那是肖恒最喜欢听的答案。
安静的办公室,阳光普照。肖恒沉默地坐着,一寸寸地,被彻骨的悲恸淹没,他表qíng冷漠,没有眼泪。
捧着纸箱下楼的时候,已经过了午饭时间,他站在路边,一辆出租车无声地在他面前停下来。他坐进车里,将纸箱放在大腿上,跟司机说了地址——那是冯嘉的公寓。墨西哥小伙子在后望镜里看了看,似乎在确认什么,然后犹豫着,说了一句:“我送过另外一个人去这里,也是中国人,我差点以为你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