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微澜,你这个傻瓜。”
他说:“微澜,我爱你。请相信我,我爱你。”
她亲吻他曾说爱她的嘴角,狠狠点头,“我知道,我一直知道。”
残酷的生活令他日渐枯槁,在钱币中挣扎,烈日里bào晒或大雨中行走,在泥泞的土地上劳作,他满手茧,满脸皱纹,他迅速老去,变得丑陋,粗俗,羸弱,不堪一击。可是无论多么贫穷,无知,粗俗,病弱,自始至终永恒保有着他对她的爱,其实他从不曾老去,他是她记忆中白首相携的恋人,历久弥香,永不老去。
你若不来,我就不老。
在病房门前,未央敲一敲轮椅扶手,示意程景行停下来。
未央有些踟蹰,或者说是惧怕,“可不可以不要进去?”
程景行蹲下身子来,握住她的手,安慰说:“不过是一场会面,当做陌生人也不可以吗?我想,你需要父母关怀,跨出这一步,也许未来会有新面貌。”
未央摇头,“不是排斥,是惧怕。我无法想象这样的场景,从小习惯过孤儿式的生活,母爱不过凭空虚想。如是礼貌招呼还好,万一我撑不住大哭,怎么办?你不是不了解她,我们两个怎么也演不来母女相认的感人场面。相见不如怀念,你看,我口口声声喊你舅舅,却从来不肯称她一句母亲,不是怨恨,是麻木。突如其来给我安cha一个妈妈,如芒在背。现在已经很好,就这样吧,好不好?”
程景行慢慢捏着她的手说,“其实我根本不想你去见她,万一她真要认你,给你一笔钱,供你读书,再带你离开,去欧洲去北美,你们一家团聚,多感人的场面。可是未央,到时候我真不知道还能怎么留住你。说起来,却是可怜可笑,我能留得住你的,不过是财势罢了。对你下手?不,以前可能会,但现在怎么忍心。看你皱一下眉头我都觉得难受。”
“说的我ròu紧。”未央捧着他的脸,笑说,“怎么这样妄自菲薄?程景行明明还有一副盖世无双的伟岸身躯,随便一个媚眼抛来,哪个女人不中招?”
程景行道:“别来恭维我,一张老脸,哪里比得上外头青chūn少年风华正茂。”神qíng似深闺妇人,满心怨愤。
未央道:“博同qíng?我可不吃这一套。”
程景行看着她,低声说:“未央,答应我,无论她说什么,你都不要离开。”
未央笑着说:“我喜欢你害怕失去我时的样子。”
门开了,有人说:“我也喜欢。”
程景行站起身来,转过脸去,是程微澜从病房里走出来,反手已经带上门,似乎根本就不是来一家团聚。
程景行沉着脸,喊一声:“二姐。”
程微澜对未央笑一笑,算是打过招呼。又对程景行道:“劳烦你让一让,我与未央有知心话要说。”
他不肯,老母jī似的护住她,似乎当真怕程微澜动手,“不行,她行动不便,需我在一旁照顾。”
程微澜冷嘲:“等谈完话,我给你电话。不然你真要在这听我说你坏话?虽然我并不介意,但你得先保证无论我说了什么你都不许cha嘴不许动手。”
程景行亦生怒气,顶回去说:“那不必谈了,我先带未央回去。二姐请自便。”
程微澜不疾不徐,凉凉道一句:“我的女儿,你说带走就带走,未免太不讲道理。你们之间什么关系?说到底你也不是她亲舅舅,这样热心肠地招呼着,可不像你风格。要么就是你看上我女儿,那——景行,过几年兴许你还要叫我一声丈母娘,现在这样嚣张,不懂礼貌,以后可没你好果子吃。”
程景行自认说不过她,直截了当地推着轮椅要走。却是未央握了他的手,抬头望他,轻声说,“舅舅,给我十分钟。”
他看一看程微澜再看一看未央,不忍心拒绝,“好,至多十分钟,到时间我们就走。”
程微澜还在说:“十分钟?怕我偷偷把人带走吗?你的恶形恶状一整夜都说不完,看来我得整理整理,挑紧要的说。啊,就说你与白兰之间恩恩爱爱事迹好不好?或者说你十五岁就破了童子身,十六岁带人上酒店……”
程景行回头,狠瞪她一眼,“程微澜你适可而止。”他焦灼,仿佛犯了错,还要去看未央,见她偷偷抿嘴笑,一时怒火中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