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有通天本事又如何,他作佛祖割ròu喂鹰,也可作佛祖,造一座五指山压垮她。
电话拨通,另一边歌舞喧嚣,“莽三,给我找个人,全市翻个边,一定把她找出来。”
“她身无长物,不可能跑远。”
火车站里各色人物都有,站着坐着蹲着躺着,有人扒开衣服直接奶孩子,有人坐在垃圾堆旁翻出些剩饭菜来吃。
未央终于进入她熟知世界,世俗的风气令人怀念,底层的粗陋真让人松懈。
手里两张票,一张向南往汐川,一张向北往边界。两张票都塞进口袋,门口有人专卖车票,未央站在监视器死角里招呼那人过来,也不管方向几何,谈好了价钱便买下,还有半个小时上车,真好。
未央心中澎湃,重获自由的快乐,如cháo汐猛涨。
再见,戬龙城。
再见,程景行。
羁绊
宋远东回到医院时诺诺的点滴还未打完,重症监护室的灯光有些暗,她的侧脸掩藏在柔和光影之中,重重叠叠的线条勾勒出近乎完美的影像,如旧电影缓慢拉长的镜头,一曲《忘不了》婉转多qíng,勾动末梢神经中最温柔的qíng结。
他不忍将她打扰,无声无息地走近,坐在chuáng边,静静看着她侧过去的脸庞与倒映着纷扰霓虹的眼瞳。
未料到是她回过头来,看着他笑,孩子似的脸庞,三月chūn风似的微笑,不经意间已经融进心里,又要ròu麻一番,“怎么办,每每遇到chūn风都会想起你的笑。徒增伤心。”
他的指尖滑过她的眉眼,她是脑海中永不退色的一帧小相,弥足珍贵。
“表qíng十分到位,这句话对多少女人说过?竟练得如火纯青。”她赞叹,衷心。却遇见他眼中落寞,灰蒙蒙一片,无际的荒芜,满满都是曲终人散的寂寥。
不过刹那的失神,宋远东收拾了心绪,叹道:“难得我如此深qíng,你就不能稍稍感动一回?”
诺诺笑,活动活动手臂,手背上都是细小针孔,许多伴随青紫色淤痕,可说触目惊心,“被你感动的人多得是,我就不凑热闹了。”
宋远东却不愿再接话了,他习惯xing地摸一摸口袋,找出烟来,又想到这是医院,便只得丢在一边,有些懊恼又有些烦乱,恨她有时候实在太灵慧,将所有事qíng都看透,让人避之不及,却又舍不得走远,暗暗地偷偷地望着,希望偶然间讨得她一个微笑,亦是三生有幸了。
“未央走了?”她问。
宋远东只闷闷应一声,像是耍脾气,低着头,不看她。
诺诺见他不悦,亦不再多言,自顾自感叹道:“她应该有广阔人生,长久的,健康的生命,去很多地方,认识许多人,读许多书,看许多不一样的风景。”
尔后是长久的沉默,诺诺jīng神不佳,已然昏昏yù睡,而迷蒙中却突然听见宋远东满含嘲讽地问:“什么叫应该?你说应该,难道你就应该死?”
诺诺闭上眼,不肯言语。停了些许,宋远东自觉失态,又颓丧地道歉,“对不起,我今天有些失常。”
她说:“我要睡了。”
宋远东便恍恍然起身关上灯离开,临到门口,却听见身后的黑暗里,她细软的语调,柔和的声线,低声说:“心无碍,无碍故,无有恐怖。注定要到来的,害怕也是徒然。我希望我离开时,不要看见你难过的样子。远东,我一直记得你第一次来看我的qíng形,那时chūn暖花开,你捧着席慕容的诗集一句句念给我听,你看着我,仿佛在告诉我这些被吟诵了无数遍的字句是专门为我而写的qíng书。我那时很快乐,很幸福,在医院里,每天都盼着你能来,等待的时光都十分美好,是啊,再没有比那更好的了,我其实已经很满足。”
“宋远东,不要太想我,也不要不想我。”
“年纪轻轻,要求倒是一大堆。”他qiáng抑悸动,撑出玩笑口吻,似乎永远玩世不恭,永远不知人生五味,“老子以后美人在怀,金砖砌墙,哪里有空想你,连胸都没有。你有什么好想念?诺诺,你有什么能让我想的?”
诺诺似乎是释然,继而垂下眼睑,细声说:“李夫人死时锦帕覆面,初读时只觉得这女人极其计较,现在却突然有几分明了。宋远东,你以后再不要来看我。来了我也不会见你的。”
他嗤笑,却未发觉,声线已颤,“你以为你是西施貂蝉,还是昭君贵妃?求我来我都不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