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满——”喉头颤动,生硬似乎被闷死在被子里,喊不出口,叫不出声。嘶哑如同宿醉过后的清晨,叫不醒睡在身旁的人。
她环绕着救护车,不断地敲打着窗户,透过车窗往里看,黑沉沉一片只看得见模糊的影,车里的人似乎都已陷入昏迷,没有人有力气给她一点点回应,一点点希望。
“陆满你出来,陆满你出来啊……求你了,求求你了陆满……别扔下我,别再扔下我一个人啊……陆满……”叫他一声陆满,已花光所有力气,积蓄已久的眼泪在这一刻喷涌而出,她太累,太苦,苦得连活下去的勇气都失去,如果陆满再离开她,谁知道宁微澜还能够去哪里?天堂锦绣,还是地狱苦楚?
燃油泄漏的范围越发大了,四周冰冷的空气里浮动的都是刺鼻的汽油味。刺耳的警笛声由远及近,消防救护人员终于赶到,何律师在路边叽叽咕咕同队长jiāo涉,不多时已有消防队员滑下山,拖住她的腰往上递,jiāo给另一人,“小姐,现在燃油泄漏太严重,随时有爆炸的可能,你必须离开这里。”
“救救他,拜托你救救他……”声音哑得连她自己都听不清。
最可怕是消防队仍在整理器材的档口,宁微澜也不过才爬到半山腰,“砰”的一声山呼海啸,她被消防员扑倒在地,一时间脑中空鸣,嗡嗡作响,身后火光冲天,漆黑沉郁的夜空被这场倏然发生的爆炸点燃,烧红了半片天空。
何律师冲下来拍打着她的脸,反反复复问,“宁小姐,宁小姐你没事吧?没事吧宁小姐?”
而她木然如同一尊石像,呆呆望着远方如烟花般冲到最高处而又渐渐下落的火焰,怔怔地吐不出半个字。
何律师急匆匆说:“说不定还会有二次爆炸,宁小姐,不要逞一时之勇,保险起见,您还是跟我一起回上面去吧。”
她看着他,眼神空dòng,毫无生气,呐呐道:“爆炸了?可是……可是陆满在里面,爆炸了,他怎么办,他还活着,他还活着吗?”
“宁小姐,现在不是谈这些的时候。”他已经有些不耐烦了,拖住她手臂就开始向上爬,“事qíng已经发展到这个地步,剩下的就只有jiāo给警察去办了。宁小姐,你这样胡闹,不顾自己生命安危,我真的很难做。”
她抬头,茫然望着星空,独自呢喃道:“好像有人,一直在看着我……”
生拉硬拽,她被塞进救护车里,瘫倒在座椅上,任由医生剪开她的牛仔裤,露出膝盖上一指长的伤口,此后清洗,fèng合,疼痛并没能打扰她的悲伤。一瞬间,仿佛已失去同这个世界争辩的勇气,她安于命运,臣服于命运,他的翻手为云覆手为雨,一秒钟时间足够毁掉她所拥有的一切。
深深的,无力的绝望,已无法治愈的伤口,血流如注。
等到天已蒙蒙亮,队长才上车来,对等到枯竭的宁微澜说:“人基本上都烧焦了,没有生还的,宁小姐,你节哀。”
她傻傻呆呆,想要站起来,走出去,再看一眼翻倒的救护车,燃烧的火焰,以及满身焦黑的陆满。可惜力不从心,全身血液不知道流向了哪里,眼前一片暗无天日的黑,倒下去,似乎就再也没有醒来的时候。
那就这样吧,就此死去,好过痛苦地支撑。
然而当霍展年的和煦目光撞进眼底时,她便意识到,自己的渺小心愿再次落空。似乎总也逃不过这怪圈,无论走到哪里,都被霍展年紧紧抓在手心,逃脱不得。
“醒了?”霍展年问。
消毒药水刺鼻的味道钻进脑子里,将她的意志拉回现实——又是医院,雪白的chuáng单,yīn郁的天气,惨白的吊灯,随时随地的死亡气息围绕在身边。
霍展年扶着她坐起来,徐徐解释,“你血小板偏低,失血过多,又受了刺激,一时间晕过去,何律师陪你到医院,我是午后到的,看你睡的香就没有出声,怎么样,肚子饿不饿,想吃什么?”
“陆满呢?”
“他?死了。”霍展年的回答云淡风轻,于他而言,捏死一条人命,实在是轻松不过的事qíng,更何况是陆满,没有脑子,自以为是的蠢货,给个诱饵就敢咬上钩。
闻言,宁微澜闭上眼,企图将胸中咆哮着即将汹涌而出的伤痛,只是喘息不定的胸脯泄漏了心事,他站在高出俯瞰她的痛苦挣扎,嘴角带着不屑的轻鄙的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