睁开眼,眸中一片清明,“是你做的?”
“你指哪一件?”
“指派陆满去杀亲生父亲,最后杀人灭口,不留半点痕迹,除了你,还有谁能有这么狠?抢劫金店只是个幌子是不是?赵钱说能让陆满出头立功的事qíng,其实是去做掉你的死对头高涵是不是?”
“是!不然你以为,我为什么会留他到今天?”霍展年没所谓地回道,“高涵是我的死对头,难道就不是你的仇人?叫陆满去杀他,其实根本不必威bī利诱,我只把从前高涵对你的作为,一字不落地告诉他而已,他就义愤填膺,发誓要他父亲偿命。我不过顺水推舟,做做好事,帮他一把,祝他下辈子投好胎,别再是又蠢又穷的马仔,自找死路。”
藏在被子里的手,死死攥紧了粗糙chuáng单,她恨得牙痒,恨不得吃他的ròu,拆他的骨,到最后却只能硬生生忍下来,对着一张道貌岸然的脸孔,缓慢的语调,咬着牙问:“我爱的人都死了,现在……你满意了?”
霍展年牵起嘴角,笑了笑,双手撑在病chuáng两侧,将她禁锢在胸前方寸之地,一点点低下头,缓缓靠近她雪白无暇的脸,却在触到她嘴唇之前停住,看着她的眼,似乎要将灵魂穿透,“以后,你的世界里只有我。”笃定而自负的胜利者姿态。
“不过现在——”他粗糙的指腹摩挲着她柔软的唇,低声说,“我们先吃饭,好不好,嗯?阿宁。”
她偏过头,痛恨自己的毫无一用。
他像是新买一只宠物,饶有兴致地喂她吃饭,端茶递水都觉得新鲜,最后摸摸她的头,像是在夸奖一只听话的小狗,“下午我还有个会要开,就不陪你了,好好休息,照顾好自己,不要胡思乱想,等我回来。”
但宁微澜怎么会让他就这样轻轻松松揭过,下午三点,会议进行时,助理突然闯进来,在他耳边说:“霍先生,宁小姐在永安大厦楼顶。”
“什么意思?”
“恐怕是想不开。”
作者有话要说:这个世界会好吗?
☆、60报仇
天台上的风大得惊人,将整个城市的汹涌恨意都带到上空来,不断地,迂回地,在她耳边嘶吼咆哮。在她短暂且迷惘的一生中,从来没有一个时刻犹如现下,距离死亡如此接近,仿佛抱拥着死神在悬崖边起舞,一个不慎就要滑落深渊,跌得粉身碎骨。
但她心中似乎已没有余地分给恐惧或感伤,剧烈的痛苦过后,创口上留下的仅仅是空无一物的麻木,无留恋即无所求,身边的一切颓然静止,一支凉透了的烛火,一万年也等不来它的死灰复燃。
“想死?”
她听见他冷漠依旧的声线,暗含着自来有之的不可一世,以及对她的轻鄙与不屑,她始终不能领会,既然他对自己如此不屑一顾,又为何要在莫名时刻渗透出对她无底线的骄纵与宽容。这个世界太过复杂,爱与恨都说不清楚,快乐不快乐又有什么重要?
回过头,瘦得尖细的小脸上,一双湖水一样安静清澈的眼,仿佛在半梦半醒之间被叫醒,仍带着苏软朦胧的迷惘,似乎有那么一秒钟,不知身在何处,不知对面是谁,谁和谁,又有哪样复杂多变的纠葛。
“过来!”霍展年勾勾手指,下命令。
尔后她就要像一只摇尾乞怜的狗,谄媚地笑着奔到他裤脚边,当做所有一切都没有发生过?
他的所谓辉煌战绩给了他太多异乎寻常的自信,以为每一个人,每一笔jiāo易,都将臣服于他的绝对控制。
因而,她的倔qiáng令他如鲠在喉,偶然深夜,也曾思索,世上怎么会有这样一个人,脆弱而纤细的身体里,装载着一颗比金刚石更坚硬qiáng大的心脏,在他的认知里,宁微澜似乎永远也不会走上这条路,她也许反抗到底,也许虚以委蛇,也许一走了之,但绝不会是站在天台上用一个冷意森森的笑容告知他,见鬼去吧霍展年,你用十年也好,二十年也好,依然配不上宁微澜。
他陡然间怒极攻心,也顾不上她是不是会一时激愤往下跳,径直就往天台边沿走,要把她抓回来好好修理一顿。
霍展年只向前迈了一步,宁微澜撩起裙角,便熟练地从绑在大腿上的枪套里抽出一只jīng致小巧的伯莱塔手枪,漆黑枪口上配装着消音器,瞄准他眉心,动作流畅连贯,一气呵成,嘴角添一抹浅浅笑容,如同一只偷腥的猫,终于等到鱼儿上钩,可以堂堂正正两爪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