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餐桌的另一头拉开椅子坐下,对面一边呷着咖啡一边埋首研究案卷的兰添抬起头来。
整洁的衬衫领口,金丝边眼睛衬托得男人一如既往的书卷气更加沉稳,根本感受不到在法庭上与人唇枪舌剑的凌厉气息。
“学长,吃饭的时候看案卷有碍消化哦。”他玩笑般的提醒被呯然落在面前的餐盘截断。
黎奥乒乒乓乓地拉开椅子坐在他与兰添中间,搞出好大的声响。
“黎奥——”对面的男人似乎轻轻蹙起了眉。他却不甚在意地笑笑,开始往面包上涂抹奶油。
恍然抬起头来,却发现兰添盯着他手指上的某一处出神。
“怎么了?”他疑惑地看回去。
“没什么。”男人笑笑收回目光,指了指他的手,“这个,你还戴着啊……”
他顺着对方指点的方向,低头看了看自己左手无名指间的戒指,浮起一丝释然的微笑,“哦,带着。辟邪用的。”
“呵呵。你啊……”兰添笑着摇了摇头,抽出一张纸巾沾粘嘴角。
只有坐在两人中间的黎奥不明所以地瞪大了眼睛,一副戒备的神qíng。
“辟邪”虽然只是一个玩笑,却也有真实层面的含义。洛杉矶鱼龙混杂,更少不掉HOMO这一群体。
黑发黑眸的华人本就是美国男人的心头好,加上莫光夏俊秀无畴的长相,三个月间可以说桃花不断。
但是不论迎面而来的是搭讪的试探,还是真诚的告白,他的答复无一例外都是扬起手上的戒指微笑着拒绝,“对不起,我已经结婚了。”
连他自己都没有意识到,这样的借口,与其说是借口,不如说是一种反复的自我心里暗示。
旁观者清的兰添也不戳破,只是笑着转化话题,“今天怎么安排?还是去街区教堂那里做义工?”
“是啊。今天听说要举行婚礼,John神父特地叮嘱我们早点过去帮忙。”他说着看了一眼腕上的手表,急忙将最后一口面包塞进嘴里,含混着招呼道:“我来不及了,先走了。学长,黎奥,bye-bye。”
关上门的一瞬似乎听到桌边男生的冷哼,“哼,天天忙活别人的幸福跟打了jī血一样,自己的事却闹得一团糟……”
他站在门前深吸了一口气,摇头甩开脑海中的残念,穿过并不宽的路口,快步地向教堂方向走去。
John神父掌管的只不过是一个不起眼的街区小教堂。这样的教堂在洛杉矶的住宅区随处可见。
政府每年划拨固定的资金维修监管,不用自筹资金所以少了许多商业运作的功利。
John神父是个年过半百的大胡子老头,有着美国人特有的随和慡朗。据说早年痛失爱人后加入教会,立志在同xing恋人间传播神的福祉。
莫光夏曾见过他爱人的照片,那是个年轻英俊的海军上尉。John神父略带伤感地讲述了他们之间的故事后,随即用无比慈爱地神qíng向他以及他身边的其他忏悔者宣告,“孩子们,爱上同xing并不罪。宽容的主会保佑你们。”
因为有着相同的经历,所以这里也是附近十几所街区教堂中唯一一间承接同xing婚礼的教堂。
每逢有举办婚礼的喜讯传来,大家就会聚在一起,在钟声里鉴证爱人的誓言,像家人一样分享彼此的喜悦。
莫光夏并不是教徒,但他喜欢这样的氛围。自从来到美国,随着兰添的工作拓展搬到洛杉矶,他终于找到了这个让他心qíng平静的所在。
清早的住宅区街道上行人稀薄,穿梭于路上的汽车此刻还停在各家门前的停车场上。
偶尔经过一座院落,一只金毛猎犬迎上来摇着尾巴,很亲昵地舔舔莫光夏的手指,跟他走出一段又在主人的召唤下跑回自家门前。
树荫浓绿,金色的阳光在树梢上跳跃着。
他走在寂静的街上,哼着一首轻快的歌,远远地已经可以望见教堂屋顶树立的十字架。
走着走着,他突然停住了脚步。
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最近一个月以来,他总是时常感觉有人跟在自己身后。
没有危险的气息迫近,那种恰到好处的尾随总是让他有一种莫名的悸动。
然而每一次他回过头去,身后都空无一人。
今天也不例外。
当他站定了脚步出其不意猛然转回身去的时候,寂静的街上仍然空无一人。只有风chuī过灌木丛,摇晃着树梢的枝叶在轻轻摆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