夸到最后,她说得口gān舌燥,哑了喉咙,她那儿子玩腻了荷包,也一言不发的撒腿跑了,她这才喝了口茶,缓了口气,让人拿了几两银子给面前这位穷表妹,让她回家给她那儿子买些纸笔墨砚去——她那儿子,当然是比不过自己的儿子。玉舫觉得自己的小和尚是天下第一的好孩子,这样的好孩子,也就她玉舫能生得出来,
雷家全体——包括躺在坟里的祖宗们——都应该过来对她道谢。
穷表妹千恩万谢的接了银子,领着严清章告辞离去。房内一时寂静起来,玉舫慢慢的喝了一杯热茶,嗑了几粒瓜子,忽然问旁边的大丫头道:“小和尚呢?”
丫头答道:“外头下了大雪,大少爷八成是在院子里玩呢。”
玉舫透过那玻璃窗往外看,发现外头确实是纷纷扬扬的飘着雪花,便来了兴致。伸腿下chuáng披了狐皮斗篷,她推了门往外走,在房后的一小片空地上,她瞧见了她的小和尚。
雷一鸣正在和他同父异母的弟弟雷一飞在雪地上打闹,雷一鸣今年是十岁,雷一飞比他小了两岁,然而个子和他齐平,并不矮小,因为雷一飞处处都像父亲,雷大爷是个大身架子,雷一飞便也比同龄人高了一头。
除了身材模样,雷一飞的xingqíng脾气以及其它的一切,也都像父亲。当着玉舫的面,雷大爷见了雷一飞,就像是见了个问路的,一点笑模样都没有;可雷家众人都瞧出来了,其实雷大爷更爱这个二儿子——他总偷着看这个老二,看画似的,一看能看半天。对待大儿子,他则是挺和气,除了和气,就再没别的了,很有一点敬而远之的意思。
玉舫不爱看着自家儿子和那个“娼妇养的狗崽子”在一起摔跤打雪仗,可又不敢明着禁止,怕儿子不高兴,只能抬手唤道:“小和尚,跟
娘进屋去,外头怪冷的,咱们回屋,娘给你炖莲子羹喝。”
雷一鸣头都没回,直接吼了一声“我不”,然后就冲向雷一飞,抱着他滚进了雪堆里。雷一飞叽叽嘎嘎的笑,一边笑一边往起爬,反败为胜的骑到了他身上,粗着喉咙叫:“哥我赢了,我赢了!”
话音落下,仰卧在雪里的雷一鸣脱下手套,扬手就甩了他一个嘴巴子:“反了你了!我是你哥,你也敢赢?”
这个嘴巴子抽得十分响脆,深得了玉舫的真传。雷一飞怔了怔,抬腿坐到了一旁,脸蛋都冻得麻木了,所以他没觉出疼痛来,只是莫名其妙。
玉舫见状,稍微满意了一点,又觉着这天气实在是冷,故而转身回了屋子。后院这回被那兄弟二人彻底占据,雷一鸣见雷一飞还傻头傻脑的看着自己,便在他脑袋上又打了一巴掌:“你他妈的成天就知道傻吃闷睡,瞧着就是个没出息的!光长力气不长脑子,连个上下尊卑都不知道,往后我长大当了官,你这样的给我当马弁我都不要!”
雷一飞不敢和哥哥吵架,哥哥骂他,他垂着头,用手抓了雪去攥雪团玩。雷一鸣见了,又把他推了个仰面朝天:“我跟你说话呢,你听见没有?”
雷一飞坐了起来:“听见了。”
雷一鸣看他穿得胖墩墩的,坐在地上正好是“一堆”,便灵机一动,起身说道:“你别动啊,咱们玩个好玩的!”
雷一
鸣突发奇想,在雷一飞周身堆了白雪,垒出了个雪人。
他垒得很细致,忙活了两个时辰,累得顺着鬓角往下流热汗。雷一飞几次三番的想要逃,一会儿说自己冷了一会儿说自己渴了,他听着都像是借口,故而虎了脸瞪了眼,直接把弟弟骂成了哑巴。等到把雪人堆成了,他匆匆跑回屋里,将玉舫拽了出来,让她看自己的作品。玉舫,以及玉舫身边的丫头老妈子们,全都没瞧出那雪人里头还藏着个雷一飞。
众人热热闹闹的夸奖了一番大少爷的手艺,然后拥着大少爷回房休息。如此又过了一个时辰,雷家的二姨奶奶总不见自己儿子回来,又不敢在这家里大声的呼唤,便一路寻寻觅觅的找到了后院,而等到她发现了雪人里的儿子时,雷一飞已经冻得关节都硬了。
二姨奶奶登时就哭了,硬把儿子扛回了房里,幸而雷一飞像个铁打的孩子一样,这么冻也没冻出毛病来。二姨奶奶不敢把雷一飞往热炕头上放,怕这么一冷一热,孩子的皮ròu会冻伤,只得抱着他坐在小凳子上,一边轻轻揉搓摩挲着他的手脚头脸,一边低低的骂:“你个傻子,他叫你去玩,你就去玩?你因为和他玩,吃了多少亏?受了多少罪?怎么就一点记xing都不长?”说到这里,她带了哭腔:“你爹现在不在家,你还不给我老老实实的?往后你就给我乖乖的呆在这屋子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