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雷一鸣如梦初醒似的,猛的收回目光转向了前方。垂下眼帘盯着地面,他先是不言语,后来转身端起了手边的茶碗,然而茶碗里的茶水也已经没了热气。
他打了个冷战,放下茶碗,又伸手摸了摸那只大瓦壶。大瓦壶倒还是热着的,他把它挪到了自己面前,侧身把两只手贴在了壶身上取暖。张嘉田正打算再喝一碗热的,见状犹豫了一下,还是欠身出手,把那大瓦壶硬拎了起来。
把自己那只空碗倒满,他把大瓦壶送回了雷一鸣面前:“给你,继续搂着吧!”
雷一鸣重新抱住了那只大瓦壶,没理他。
张嘉田喝了几碗热茶水,嘴里肚里都舒服了许多。这时候满山红带着饭菜回了来,原来已经到了开晚饭的时候。
冬天此地是经常刮大风雪的,满山红听了房外那鬼哭láng嚎的风声,面不改色,只告诉他们道:“知道你们吃好的吃惯了,可我们这儿就只有这个,要不是你俩来了,平时我们连这个都舍不得常吃。”
张嘉田伸头看了看饭菜:“炖ròu烙饼?挺好。”
满山红扫了他们二人一眼,又问:“咱们三个坐一桌吃顿饭,你俩没意见吧?”
张嘉田答道:“我没关系。我现在正饿着
呢,有的吃就成!哪怕你让我跟狗一起吃,我都没意见。”
满山红又问雷一鸣:“你呢?”
雷一鸣依然是没说什么。
张嘉田有些惊讶,因为雷一鸣不应该有这么好的脾气,要说是示弱,那也没必要,因为在这满山红的地盘上,他们哪个都没有先下手为qiáng的机会,况且就是真下了手,雷一鸣也是人多势众。
老六出了屋子去吃饭,余下三人围着这张桌子坐下了,张嘉田一手抄了筷子,一手抓了一张脸大的烙饼,张口就吃。满山红也拿起了一张烙饼,送到嘴里刚要咬,忽见雷一鸣没动筷子,便伸手一拍他:“哎,你别像个娇小姐似的行不行?现在不吃,夜里挨饿可活该啊!”
她这一巴掌拍下去,雷一鸣登时皱了眉头向旁一躲,满山红这才反应过来——自己拍到他那带伤的左肩了。
连忙把手收了回来,她对着他一吐舌头:“我忘了,不是故意的。”
雷一鸣知道她不是故意的,而且她就是故意的,他现在也只能受着。勉qiáng喝了几口汤,他胃里一阵阵的往上翻腾,并且没尝出汤里煮的是什么ròu,只觉得腥膻。他这些天,身体就没有完全的健康舒服过,方才和张嘉田同处一室,他像是受了极大的压迫一般,越发的感觉窒息。忍了又忍,熬到现在,他终于是忍无可忍,一转身一弯腰,gān呕了一声。
满山红正和张嘉田连吃带喝,冷不丁的见了他的反应,张嘉田停了筷子,张大嘴巴又咬下一口烙饼,而满山红把饼和筷子都放下了,蹲下来去看他的脸:“你怎么啦?哪儿难受?”
雷一鸣摇了摇头——上一秒,他是反胃,这一秒,他的感觉又变了,胃袋像是被一只手紧攥住了,开始隐隐作痛。满山红在自己的衣襟上擦了擦手,然后拍了拍他的后背:“你这人是纸糊的?怎么又病了?”
张嘉田坐着没动,单是鼓着腮帮子大嚼。而满山红见雷一鸣一言不发,鬓角却是淌下了汗珠,便有些手足无措,抬头对张嘉田说道:“这怎么办?我这儿可没大夫。”
张嘉田又拿起了一张饼:“没大夫还没耗子吗?我跟你说,这人是个祸害,你弄点儿耗子药给他吃了,一了百了。”
满山红答道:“我这儿还真没耗子药。你瞧我这个地方,是会怕闹耗子的吗?有耗子反倒好了,证明我这儿有粮。”
张嘉田三口咬掉大半张饼,仿佛是吃得挺香,一句闲话也不想多说,可等到把饼咽下去后,他还是从嘴里咕噜出了一句话:“你给他弄点粥喝,肠胃不好的人,不是都喝粥吗?”
厨房里还真有粥。
没人乐意喝粥,都想吃gān的,可粮食就那么多,晚上又是吃了就睡,所以这山寨里总有相当一部分级别较低的喽啰,晚上就只能得到一碗热粥果腹。满山红端来了一碗清汤寡水的所谓米粥,想要喂他。雷一鸣把手臂横撂在桌边上,低头把脸埋进臂弯里,实在是吃不下,可满山红真心实意的关怀着他,一定要他吃。张嘉田越听越不耐烦,末了对满山红说道:“他少吃一顿也饿不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