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文健听了这话,不知为何,感觉很温暖,甚至鼻腔酸楚,要落下眼泪——姐姐没了之后,他一直心惊胆战,以为没了姐姐,自己和姐夫就没了关系,姐夫也许不会再管自己了。
雷一鸣在此地住了三天,三天里,妞儿对他恶声恶气,尽管说起话来还是哇啦哇啦的不甚清楚,可颐指气使,眼角眉梢都透着厉害。第一天,她不许舅舅搭理雷一鸣,奶妈子和那个小丫头若是和雷一鸣说话,她见了也要怒吼;第二天,她亲自上阵,要撵雷一鸣走,并且不许他吃自己家的饭;第三天,她不撵他了,但是也不给他好脸色,看贼似的偷着看他;等到了第四天清晨,雷一鸣起了个早,真要走了,妞儿再掀波澜,从后院里屋一直仰头嚎到了大门外,死活不许他上汽车。奶妈子和叶文健合力抱住了张牙舞爪的妞儿,让他赶快上汽车去,雷一鸣听着妞儿的嚎啕,险些也要落泪。
雷一鸣坐上汽车,走了个无影无踪。妞儿嚎了一场,抽抽搭搭的也就止了眼泪。叶文健垂头站在院子外,心中怅然若失,想要思考点什么,可是茫茫然的,又不知道从何想起。在理智上,他认为姐姐的死和自己没有关
系,不能算是自己害死了姐姐;可在感qíng上,他确实是心虚胆寒,不敢回去见所有的旧人。
不想回去,那就只能是继续留在姐夫这边,妞儿和伺候妞儿的奶妈子——他叫她刘妈——是不会视他为杀姐凶手的,他姐姐留下的小丫头,小荷,也并不认为他有错。至于姐夫,那就更不用说了,对他是只有好,没有坏。
所以无论怎么想,他都不能独自回家去。
一只手碰了碰他的胳膊,他回过头,看见了小荷。小荷比他还小一岁,稚气未脱,梳着两条辫子,额上笼着薄薄一层刘海,她会吃苦,会受气,会卖力气gān活,除此之外,什么都不会、什么都不懂。叶文健有点怜悯她,她察觉到了,从此就当他是个亲人,心里眼里都只有他了。
“我没事。”他告诉小荷:“汽车都开得没影儿了,咱们也回屋去吧。”
小荷乖乖的“嗯”了一声,跟着他走回院子里去了。
如此又过了小半个月,这天叶文健正和小荷在房里嗑瓜子,忽听外头起了一阵喧哗,还有呜呜的汽车喇叭声,便丢下瓜子跑了出去,结果就见门外停了一溜大汽车,汽车周围站着士兵,除此之外,远一点的地方还有大马车以及拄着扁担的挑夫。士兵之中跑出了个人,那人笑眯眯的对着叶文健一招手:“嗨!我的少爷!”
叶文健看清来人,登时也笑了——是苏秉君!
苏秉君走过来一
拍他的肩膀:“我奉了大爷的命令,接你们走!”
“走哪儿去?”
“回天津啊!”
叶文健愣了愣,随即轻声问道:“那我……也是跟着你们一起走吗?”
苏秉君惊愕的笑了:“那你一个人想跑哪儿去?一家人不一起走,想怎么着?”
“到了天津之后呢?我去哪儿啊?”
“天津的房子已经收拾好了,我负责把你们一直送进家门里去,一点闲事都不用你管。有我在,你这一路继续当你的少爷就行了。”
叶文健听到这里,才放了心。
奶妈子听闻自己要带着大小姐去天津了,很是兴奋,忙忙碌碌的收拾行李,左一包右一包的收拾个没完。叶文健倒是个潇洒的,并不专门的带什么,而小荷身无长物,只将一只大皮箱拖了出来,说道:“这是叶小姐留下来的,里头装着她的衣服,衣服都挺贵的,是留着还是给人,让司令做主吧。”
苏秉君一听这话,连忙让个士兵过来,把这只大皮箱抱起来装进了汽车的后备箱里。眼看那架大马车上也装满了大包小裹,苏秉君便指挥奶妈子叶文健等人上了汽车,然后一路鸣着喇叭,上路去了。
第二百二十章 在天津
叶文健等人抵达天津,算是开始了一番新生活。
房屋位于租界,是一座二层小洋楼,的确是已经提前收拾好了的,各间屋子都是窗明几净,新被褥的棉花都还虚虚的蓬松柔软着。房屋内外都有便衣的卫士,后院单有一幢红顶小平房,是卫士们的休息处。正是因为有了这么些人保护着小洋楼里的妞儿,所以雷一鸣可以在他们搬家后的第十天里,才姗姗迟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