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晏清拧了拧眉,“你究竟知不知道,要是摔下去,你就没机会站在这笑嘻嘻地吊儿郎当。”
“当然知道,楼那么高,我又不是没长眼睛。”
他真的越来越婆妈。
程隐急着洗澡,想回卧室拿东西不能回,耗着和他废话,想抓头发,要抬手的瞬间记起头发绑起来了,止了动作,不自在。
本以为沈晏清说完了,没想到他还站着。
又来一句。
“要我说多少遍,你做事之前能不能想清楚再行动。”
半带训斥的口吻,合着他眉间微微皱着的痕迹,极其相配。
他神经病样说了这么些废话,程隐失了耐心:“你有完没完。”
无言静峙几秒。
她站在开着暖光灯的浴室门前,看着明暗光线jiāo界下的沈晏清,恶从心起。
蓦地勾起了唇:“不然呢?等她跳到楼底了再救?还是看看周围有没别的什么人也跳,哪个看得顺眼,我先去救哪个?”
沈晏清的脸色彻底沉了。
程隐怀抱手臂,像一个自我拥抱的姿势,仿佛没看到他难看的脸色,眼里玩味。
“我有路见不平决定救不救的权利,就像你可以决定先救哪一个……一样。”
浴室蒸腾的热气熏开皮肤上每个毛孔,热水冲泡浸润过,疲乏轻了许多。
程隐洗过澡,穿着浴袍在沙发上坐下,客厅墙壁上悬挂的电视开着,主播念着稿子,她就伴着这个声音用毛巾擦拭湿发。
几十分钟前,和沈晏清的口角,以他只字不语离开收场。
无所谓。
反正不愉快的也够多了,不差这么点。
十几分钟,湿发擦得半gān,程隐正要关了电视回房chuīgān净头发,摁遥控器的动作因主播念到的新闻顿住。
“嘉晟汇隆商厦,众所周知呢,这几年每到同一天就会亮起大厦外墙所有的光屏,从当天傍晚六点开始直至天亮,今年会不会……”
这是个本地频道,不怎么严肃的晚间节目。
程隐缓缓放下拿着遥控器的手,看了一会儿。
嘉晟,沈家的产业。
汇隆商厦,当初建买回来以及拓高楼层的事,都是沈晏清负责的,他现在的办公室也在那。
主播说话的时候,旁边配了那栋大厦的照片。
高,直,醒目。
她没怎么去过,不过那张大厦发光的照片,她曾经看过一次。
在国外这几年,有过忍不住搜索沈家消息的时候。
从搜索的消息里看到照片里这个发光的大厦,她出神了很久。
想到了很多事。
想到了沈老太太去世的那个时候。
火化那一天,沈晏清把失去至亲的qíng绪发泄在她身上。
她哭完,一个人在外面晃了很久很久,直到夜色低沉,天黑得彻底。
九点,十点,商店关门。
十一点。
廖家门禁时间早,沈家同样,那一天大人都去丧礼会场守灵堂了,周婶几个又住得离大门稍偏。
黑漆漆的夜里她蹲在沈廖两家中间,哪边的门都没敲,抱着膝盖蜷成夜色下的一个团。
几分钟还是十几分钟,沈家的门从里打开,沈晏清走出来,像是要去找什么。
匆匆走了几步注意到角落的她,步子猛地停下,眉头皱紧的结松开,两秒后又紧紧拧起。
他问她:“你蹲在这做什么。门就在旁边,你不会按铃么?”
她小声解释:“很晚了……”
被他打断。
“知道晚,就不应该这个时候才回来。”
青葱少年身量拔高得比同龄人快,更何况她蹲着,他就站在那儿垂着眸睨她。
黑漆漆一片静得很。脚底下稍微动一动,连磕碰到碎石碎沙的声响都能听得清楚。
她解释说:“怕吵到人。”
沈晏清看着她,看了好一会儿才说了一句。
他说:“你没看到我房间亮着灯?”
那一刻她抬头,视线相对,他飞快移开。
然后不耐烦让她进去。
她在沈家有房间,一年中在这住的时间不少。
他第一次下厨,煮了一碗面。
面煮得糊,味道也偏淡,然而他一点都没有自己手艺一般的自觉,端到她房里,撂下一句:“吃完。”扯了张椅子坐下,看着她gāngān净净吃没了才走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