护士说了长长的一串,谢橘灯离得远,只捕捉到两个信息,一是谢怀这个孩子保不住了,二是谢怀估计要做手术,她估计以后很难怀上孩子了。
赵展的脸色变得很难看。
湖水很大概是见惯了这种qíng况,语调平稳,说话迅速而有条理,让他赶紧做决定,毕竟人命关天,时间就是生命。
赵展皱着眉头抽烟,护士声音冷厉,“这里禁止抽烟。”
赵展把烟放下来,笨拙的签字。
护士收起纸,又进去了。
急诊室外的走廊上人来来去去,赵展索xing去了绿化带,只要穿过急诊室旁边的长廊,尽头的门口便是。
这里不禁烟,他一根接着一根抽,从前他不抽烟,只是喜欢喝酒,而现在抽着烟,蹲在门口,脸色很白,捂着自己的胃部。
谢橘灯走过去,“爸。”
赵展抬眼看是她,声音冷漠而无qíng:“滚。”
谢橘灯当时眼泪就掉下来了。
赵展看起来很疲惫,他撑着自己站起来,打了个趔趄。
谢橘灯想要上去搀着他,被他甩开了。
有些东西再努力都得不到。
因为从开始就输了一筹。
赵展走的很快,谢橘灯近乎赶不上,她又叫了一声“爸”,声音中带着恐惧。
赵展转身,看着她的眼神很像陌生人,“我不是你爸。”
谢橘灯停下了自己的脚步。
她的身高只有赵展的一半多一点,瘦的只有赵展一半宽。看起来瘦骨伶仃,脸也很黑,活脱脱非洲难民。
医院的灯已经亮了,白惨惨的。
“我女儿没了,在那里。”赵展指着急救室的方向,“你不是我女儿。”
谢橘灯停在原处。
赵展只是看着她蹙眉,想要说什么,却终究因为隐忍,因为骨子里还剩的老实,没有说出来。
谢橘灯看着他的背影,发觉有些佝偻。
她猜的出来那没有说出来的话大约是什么。
为什么你那么多余,还非要在这里?
为什么……离开的不是你?
*
绿化带这边人很少,赵展离开之后就只剩谢橘灯一个人了,旁边有一棵树,冬天了,树上没了叶子,只剩下旁边还有四季常青的蜡质矮木丛,这些东西很多地方都是,谢橘灯不知道叫什么名字。
她觉得很难受,难受的人都没有办法站直,因为脊梁都被人打断了,寄人篱下,看人脸色做事。她本来觉得不怎么委屈,因为她一直都跟着谢怀妈妈,她已经很幸运了,比起那些在街上乞讨的小孩,比起那些被弄得四肢不健全的小孩,太幸福了不是吗?
至少她遇见了一个好妈妈。
但现在谢怀妈妈随时可能离开她,之后她就无家可归了。
顾准这点说的不对,倘使一个人,连脊骨都没有长成,该怎么在这世界生存?她觉得她做不到,以前的那些东西,都只不过是空想。
她的立足点都这么低,她的脊梁都没有,她怎么去站直了面对这个世界?
谢橘灯在这空无一人的绿化带旁,蹲在地上,哭的撕心裂肺。
她这一年,好像把一生的眼泪都流gān了。
绿化带的另一边是住院处,三层小楼,其中一处窗户旁,站着一个男孩,看着她的背影。
顾准的眼睛也是红的,他昨晚一天没有睡觉,因为妈妈的病复发。
宫颈癌是什么呢?他读过很多书,也不知道这到底是什么,只从医生那里知道,得了这个病,老天随时都可能收走人的生命。
顾茗年轻的时候做过一次手术,那之后怀孕的几率就很低了,之后和顾准的父亲因某种分歧分手,说好的男婚女嫁各不相gān,却没想到意外的有了顾准。
顾茗思考了一下,决定离开B市,婉拒了企业递来的橄榄枝,回到老家,未婚生子。
这让她吃了不少苦头,但顾茗不后悔,只是觉得老天未免不公平,让她没有足够的时间,看着顾准长大,只能陪他走到这里。
其实能走这么多年,已经很幸运了,只是时间再多都不嫌多,但显然老天吝惜再施舍。
父母年事已高,顾准还小,但这么多年教下来,他已经足够早熟,并且为人处世上还算是娴熟了。
顾茗着手安排一切后续,再过几天,她就要从这里转院到B市,去那里化疗,还有,见顾笙。
顾茗顾笙听起来像兄妹,但两人确实只是曾经恋人,这么做,倒是省了改姓的麻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