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两年的记忆有些模糊,长似两年,却好像只有一天两天,因为每一天的模式都是一样的。
早上起chuáng去上学,中午回来从墙壁那边翻过来,从石头fèng里摸出钥匙,然后进屋找吃的。
吃的东西基本都是方便面,早些年的时候还有白象这个品牌,一箱子方便面有三层,一袋七毛钱,这还是谢怀怕爷爷奶奶顾不上她,每过一个月就往家里送一箱,或者趁谢橘灯进城的时候让她带回去。
所以那两年吃的都是这种方便面,连煮都不煮,直接gān着吃。没有其他味道,一直都是咸的咸的咸的,以至于后来回忆,感觉记忆都是咸味的,至于甜是个什么味道,只有过年的时候发糖才能想起来。
奶奶家的母jī下蛋了,也会偷偷留着给老大家的哥哥吃,这些谢橘灯都记不得,但她记忆里也没有jī蛋的味道,溏心蛋就更不知道了。
那两年她贫血的厉害,脸色黑huáng,头发gān枯,瘦瘦小小的,那时候为了省电,她和奶奶睡在一张chuáng上。有一天晚上忽然被推醒,让她赶紧趴在chuáng边,她才知道自己睡着睡着流鼻血了。
她差点以为自己就要死了,因为那段时间每过一到两天就会流鼻血,以至于下一次进城,忍不住流眼泪,还被谢怀妈妈嘲笑。
那时候谢橘灯唯一的想法,就是好好学习,然后离开这个地方。
后来的顾淮看她早年的照片,甚至都不敢相信那是她,说她是真的女大十八变。谢橘灯只听不评价,心道我也不相信那是我。
可那偏偏是我。
这都是后话。
当了两年留守儿童,谢橘灯终于被接到城里了。
来了之后赵展父亲的脸色并不好,谢橘灯更是像鹌鹑一样小心翼翼的缩起翅膀做人,努力让自己变得有用一点。
因为她来这地方上学是谢怀妈妈找人办得,还掏了近一千块钱,为此赵展和谢怀吵了一架,当初谢怀让赵展办这事儿,赵展说一个女孩子上学做什么?给她花钱就是打水漂!
千禧年的时候一千还是很值钱的,普通工人的工资也不过四百,一千块,相当于两个月的用度了。
谢怀只说这算自己的用度,她省吃俭用的下来的,拿自己的钱去供女儿怎么了?
赵展两人开始冷战。
谢怀自己当初去因为家庭问题中断学业,对于上学很执着,她自己没有上,但她希望自己的儿女都可以上,所以她自己四处托关系,最后成功的找到了一所小学的校长。
那时候学籍并不像是现在这么难弄,校长知道学生家里的qíng况后沉默了一下,最后把谢橘灯批进来,也没有收钱,那一千块钱算是jiāo到学校的借读费,因为农村户口按理是不能在城市读书的,当时的学校上有政策下有对策,这算是借读,自然是借读费了。
谢怀拉着谢橘灯见过校长后回家,路过街边的小摊,买了两串炸土豆片,递给谢橘灯,让她吃。
谢橘灯把另一串递给谢怀妈妈。
谢怀摆手,“我不吃了,你都吃了吧。”
谢橘灯一小口一小口的咬着吃。
谢怀摸摸她的头,“好好读书,知道不?”
谢橘灯点点头。
谢怀叹了口气,“妈也不会说其他的,人家都说读书改变命运,咱家里啥关系都没有,你只有读书了,才能走出去。”
谢橘灯嘴巴里含着东西,觉得如鲠在喉,吞不下,吐不掉,含糊的“嗯”了一声。
“妈这一生就这样了,就指望你了。”谢怀说着说着伤感起来,“这辈子一望就到头了,没什么变数,也只有你能指望……以后要是还有弟弟妹妹,你们就都是我的指望。”
她拍拍谢橘灯的肩膀,“你也看到了,谁也靠不住……小学能这么安排进去,初中高中都只能靠自己了。”
谢橘灯眼眶里一下子充满了泪水,她不知道为什么,只觉得很想哭。
“有啥好哭的……”谢怀蹲下来给她擦眼泪。
谢怀的手常年gān粗活,冬天更是会裂开口子,粗糙gān砺,擦在脸上有点痛。
谢橘灯被她牵着的时候就感觉到了,这一会儿脸跟被磨砂纸搓了一样,她也没吱声,没喊痛。
谢怀还是看到她脸被搓红了,才明白自己下痛手了,她刚才没意识到这点。
她松开谢橘灯,“自己擦擦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