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只是忘了忘记你_作者:未名苏苏(97)

2017-04-23 未名苏苏

  电话还是没有人接。

  她急起来,不肯罢休,一遍遍地拨打。或许他已经睡了,可她不相信他会睡那么死,不相信这么多遍铃声还吵不醒他。又或者,他在加班?在开会?手机调了无声?手机丢了?他出事了?病了?还是在酒吧,闹得听不见?她胡乱猜起来。

  就在这时,电话突然通了,一个慵懒的女声从听筒里传来,“喂……”

  苏扬愣住了。电话里的女人轻轻发笑,“喂,说话呀。”“请问,郑祉明在吗?”苏扬艰难地提问。

  这时她听到了祉明的声音,似乎很疲惫,“谁让你接我电话了。”

  接着她又听到了chuáng铺响动的声音,然后,祉明的声音终于传了出来,“喂,您好?”

  她压下了话机,他的声音瞬间消失在了电话里。

  他很快拨回来,她没有接。他只试了一次,就没再打。

  苏扬一边默默对自己说,不要哭,不要哭,一边抱着自己无声地哭起来。

  那个即将成为她孩子的父亲的男人,那个已将她抛弃的男人,她不愿再去想他的名字。

  第四天了,挖掘已经停下。我听见他们在喊,我却发不出声音。早先试着用空的矿泉水瓶子敲打砖块,不知这声音能传多远。营救难度很大,我清楚。或许我该停止敲打,让他们别再làng费时间,别处还有需要帮助的人。

  是的,现在我愿意顺服。如果这是命运,我感谢上苍。我经历过许多磨难,这些不算什么。

  有多少人能在磨难中百折不挠,并最终获得生命的冠冕?

  开chūn后第一个暖日,刘圆圆和肖峰的婚礼如期举行。

  傍晚时分,下起小雨。苏扬瞒着母亲,独自偷溜出门。无法参与热闹,就独自享受寂寥。无人相伴左右,但有腹中孩儿聆听心意。

  中学对面的奥加咖啡馆,有他们曾经的共同记忆。五年前,就在此处,祉明对她说,做我的妻子。同样的座位,同样的咖啡。当初是憧憬,如今却成追忆。七个月前,他那样爱她,宠她,成全她一切期望。她全心投入,只为留住他。留不住他的身,也要留住他的心。留不住他的心,也要留住他的孩子。她如此偏执,一意孤行。如今这后果,她理应承担。

  离开咖啡馆,苏扬突然不想回家。夜还不晚,她想独自走走。雨后的马路凄冷萧瑟,她一个孕妇独自打伞夜行,又满目伤感,不免引得旁人猜测。

  她并不在意,只管闲散漫步,越走越久,越走越远,直走到鞋子裤腿全湿透。

  不知怎么,她就走到了酒吧街。有一家酒吧传出缓慢悠扬的摇滚乐。她被这旋律吸引,不自觉地停下,走进去。酒吧里面灯光幽暗,客人寥寥。

  她坐到吧台,要了一杯自由古巴。调酒师看她一眼,摇摇头,说这里不卖酒给孕妇。

  那就半杯吧。她话未说完,声音已抖,眼泪突然涌出。她伏在桌上,脸埋在双臂间,哭得无声无息,只有双肩一下一下地颤抖。

  调酒师不再说话,给了她自由古巴,小半杯。

  舞台上,一个年轻女孩正在唱歌,嗓音悠扬而凄美——怎么你在哭泣?怎么你也失去了你的年华?是木马乐队的歌,悲伤得令人心碎。颓废婉转的词,幽怨凄绝的曲,勾起她所有的敏感和痛楚。

  时近午夜,苏扬回到家中。母亲正在打电话,见她进门,对电话那头的人说:“谢谢,不用麻烦了,她回来了。”然后急急挂断电话。

  站在母亲面前的是这样一个苏扬:七个月的身孕,一身酒气烟味,衣鞋尽湿,面色yīn郁疲倦,毫无愧意。一个谁也没料到的耳光就这样啪的一声落在苏扬脸上。

  母女俩都呆了。她们这才同时意识到,这个耳光其实早就攒在那里。早至chūn节苏扬带回拜伦;早至苏扬在越洋电话里告诉母亲她怀孕了;或许更早,早至五年前,母亲在楼下撞见苏扬和祉明的亲吻拥抱。从小到大,乖女儿苏扬一直按母亲设计的轨迹成长,不差不错。母亲要求一百分,她做到一百二十分。唯独婚恋这桩大事,她叛逆到死。可这唯独是母亲最看重的大事。其他事qíng,都不过是为这桩事qíng服务的。母亲怨恨自己年轻时踏错一步,不愿女儿重蹈覆辙。可如今大错已然铸成,她只能眼看着女儿不幸,消极,堕落下去。

  苏扬毕竟还是倔qiáng,倒是母亲呜的一声先哭了。继父披着睡衣出来,搂住母亲,低声劝慰,搀扶母亲走进卧室。苏扬立在客厅,一动不动,看着他们转身离去,而后伸手扶住墙,一只一只慢慢脱去湿透变重的鞋。直到母亲和继父关上卧室的门,她的眼泪才落下来,一滴一滴砸在冰冷光滑的地面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