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句话下来,幽兰终于也忍不住,同幽芷一样泣不成声。姊妹俩抱着头哭,很久很久之后,才终于慢慢平复。似乎直到这时,理智才渐渐回笼。幽芷抬起泪珠还在滚落的羽睫,沈清泽正在一旁无声地安慰大太太。环顾整个病房,只看到她、姊姊、大太太和沈清泽四个人。
“姊,”揩了揩泪,幽芷问,“三姨和小弟呢?”
愤怒与憎恨瞬间浮现,幽兰咬牙切齿:“那个贱人,昨天一早趁大家都慌乱的时候卷走家里所有的款和值钱的东西,带着小弟跑了!”
什……什么?
幽芷根本无法置信:“她……她怎么能……”
“怎么不能!一个狐媚戏子,永远改不了她的低贱!”幽兰向来就很看不惯三姨太,此刻更是恨不得将她碎尸万段。
“那……那你和太太……”
还yù问,说话间沈清泽已经扶着楚太太走过来。楚太太仿佛一夜之间刷白了头,憔悴枯槁,叹息道:“芷儿啊,莫要担心,清泽已经替我们都安顿好了。”
视线触及一旁下颚紧收的脸,幽芷看到他眼中对她满溢的担忧,心中微微一暖,但很快又移开眼。
“芷儿啊,事已至此,你,你可要多加保重啊!”楚太太再次说道,“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这一切都是命啊!”她轻轻握住幽芷的手,切切关照,“你有了身子,再怎么悲伤难过,为了孩子可要撑住啊!”
幽芷依言点点头。
“芷儿,再怎样你身边都还有妹夫陪着。要知道,你若是伤心,他会因此比你还难过。”幽兰也关切道。
两个人的叮嘱,终于换来幽芷抬眼对沈清泽的一记凝视。焦急,担忧,关心,甚至还有一丝不敢上前的迟疑,全然从沈清泽的眼中显露出来——
幽芷嘴角努力向上扯了扯,脸颊微微牵动。
这么多天,从一个多月前的离开,到今天的归来,她终于对他露出了第一个淡到极致的笑容。
楚卓良的后事几乎都是沈清泽料理的。
三姨太带着儿子一早就卷款逃走,大太太悲伤过度,整日以泪洗面。幽兰虽说还没出嫁,但毕竟经验、人脉都很匮乏,幽芷又怀着身孕,沈清泽便将这一切都担当了下来。
对于岳父,沈清泽素来很敬重。
出殡那天,上海滩有头有脸的人物几乎都来参与了,殡礼一个接一个,花圈亦是送了一打又一打。谁都知道,楚卓良在上海滩算是元老级的实业家,即使称不上响当当,但自从二女儿嫁入沈家后,一般人在他面前都是要忌惮三分的。然而是谁,在楚幽芷怀孕的节骨眼儿上,竟做出这样的事——暗杀,还是枪杀!
楚卓良素来与人为善,就算是生意有什么过节,但也没到要灭口的地步。究竟是谁,又是出于什么目的,竟做出这样震动整个上海滩的事?但是对于楚卓良的死因却是众说纷纭,楚家也从来不曾给外界一个准确的说法。
幽芷后来听幽兰说,父亲那天早晨如同往常一样出门去厂子,刚刚走出大门没几步,打开车门就要上车,电光火石间只听“砰砰”的连续两声枪响!待众人回过神来时,父亲已然倒在了血泊中!一场兵荒马乱,几乎全家出动将楚卓良火速送去最近的医院,至于家里头有没有人看门也不曾注意过。幽兰和楚太太在医院揪心地等待了一整天之后满身疲倦地回到家,这才发现三姨太和小弟世沣不见了。心里一紧,楚太太赶紧查看家里头的财物——几乎所有的现金和值钱的珠宝首饰什么的全都不翼而飞!
沈家的亲家公,警察局自然早已马不停蹄地调查楚卓良的死因,然而由于是一场jīng心部署的暗杀,至今调查结果还是一筹莫展、毫无进展。
丧礼的间隙中,幽芷哑着声问幽兰:“姊姊,现在那地方,你和太太住得惯吗?”
三姨太卷走的那么些东西里头竟然包括了楚宅的地契,出事的第二天就有人找上门来,说是地契已经被他花高价买下来了。楚幽兰和楚太太虽说恨之入骨,但房子被人买下了是事实,她们也没有足够的钱赎回来,只能由着去。沈清泽曾打算从那人手里买下来,但被楚太太拒绝了,道是只剩下她和兰儿了,这么大一个房子住得慌,反正也不是祖宅,还是就这么算了吧。既然楚太太这么说了,沈清泽便依言给她们在接近闹市区的地方租了套三间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