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能一直这样。
如果能一直和你在一起。
如果能一直看着你的眼睛,直到最后一秒。
那么,又有什么可怕的呢。
手术前一天,我开始贿赂医生。“卫衡,让我抽根烟吧,还剩最后两根呢。”
他戴着大口罩,只露出一双桃花眼,训斥我:“抽什么,手术后给你买一包。”一边麻利的给我做术前最后检查。他的脸庞削瘦不少,修长的手指灵活的摆弄着仪器,目不斜视,甚至看都不看我一眼。
我被他弄的痒了。又笑:“哎医生,你可得有职业道德,不许到时手抽筋。”
他食指狠狠弹我前额:“我现在就手抽筋,你别和我贫啊,没见我工作呢。”
我默了默:“你是不是紧张?”
“你才紧张,你全家都紧张。”
“我是全家都紧张啊。”
卫衡再不理我,示意护士给我量血压。
后来就天黑了,又天亮了。八点,九点,十点,要进手术室了。
我没看见宗晨,事实上,从昨晚开始,我便没看见他。
爸爸故作轻松的和我扯东扯西。
我被推进手术室,至始至终也没见到宗晨,只有戴着口罩的异常沉默的卫衡,还有两个同样带着大口罩的助理。手术室的灯光很亮,也很冷,冷白的光打在身上,忽然觉得这个身体不是自己的,没有了开始的局促与紧张感。我只想再见一个人,可他却没来。
宗晨你在哪里,为什么不来看我,你也在害怕吗?我又转头看了看门口处,卫衡这时却俯身下来,那双桃花眼一弯,笑了。他低低说了句,别看了,他不会来了,想见他那,几小时后吧。
卫衡就你花花心思最多。我恨恨的看他。然后麻醉师过来了,伸出几个指头让我数数,十九八七六——九——
再后来,时间不知被谁偷走,很长的一段空白。仿佛睡了一觉,又似做梦,可又那么真实。很长一段时间,我分不清到底是现实还是梦境。
我仿佛陷入了时间的沼泽与边缘,明明动也动不了,却分明感受到时光在慢慢流逝的速度。
仿佛有阳光从大玻璃透进来,那样明亮,形成巨大的光晕。窗帘被风带起,一下一下,看的我也想拥抱这风。可我动不了呢。眼皮被黏住了,似千斤重,抬不起,可又能看见。我看见卫衡买了很多的烟,一包又一包,整整齐齐的放着,方方正正的摆好。他好像在抽烟,一根接一根,扔的满屋子都是,这里不是医院么,怎么都没人进来叫停。
我也想抽。我还念着那剩下的两支烟,还没抽完呢。哦,还有,还有宗晨没见着。他可真讨厌,我动手术那么大的事也不来。我才想着他没来呢,我的宗晨就进来了。
他皱着眉,问我,你到底想好了没有啊?
我答,想什么呀。
他说,嫁给我啊。
我一脸无辜,不好意思我刚换了心脏,你哪位?
卫衡笑得前仰后合,他笑着说,活该,谁叫你手术那天临阵脱逃。
宗晨忽然拎着卫衡的衣领就出去了。
病房又空dàngdàng的,只剩下我一人。
现实与梦境jiāo错。我又想起宗晨说的的qíng话。
他说,简浅,天地苍茫,唯有你在身边,方可安身立命。多么动听。
哎,这么躺着真无聊,我也想与你说些qíng话呢,说什么呢。我一定要说些更动听的——我想了会,天就黑了,光线几时黯淡的,一天过的还真是快。
这时有飞鸟低低掠过窗前,在夜与白昼的边缘,如一道灰色而模糊的影子。我也多想飞,飞到他身边,告诉他——你是我的太阳,你是我的月亮,你是我的星星——告诉他,我爱他。
番外 宗晨
简浅手术前一天 ,有个混蛋与我说了一番也十分混蛋的话。诸如病人的意念往往会在手术中起到一些不可估量的作用,如果有个qiáng烈的执念有助于术中病人的坚持与忍耐等等,总之就一个意思,手术那天,我不准去医院看简浅。而我竟然也会相信,相信了卫衡那混蛋的鬼话。以至于很久之后,每每我与简浅发生了争执,她总会一斜睨,一冷笑,然后凉凉吐出一句,当初我那么大的手术,谁看都没去看一眼。
可事实上,我去了。那日的阳光十分好,晴空如洗,gān净的就似刚完成的水彩画。我站在对楼的阳台,这个距离与角度,刚好可以看见她的病房。简浅的脸色十分好,是健康的红润色,她时不时的在笑,还故意去逗卫衡,又说笑话给简伯伯听,似乎一点也不紧张。但我知道,她不过是个花架子,故作镇定的掩饰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