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什么去世?”
林朔gān脆坐下来,拍拍身边的空地,潇潇坐过去,静静听他说:“肝癌,喝酒的缘故。我爸一生只有两个喜好,打牌跟喝酒,也亏在这两件事上。”
潇潇不由认真起来,林朔从未跟她说过自己的事,哪怕那时候他们已经那个纹了戒指,他也不愿提起。他望着父亲的照片,说不出的复杂感qíng:“他运气不佳,打牌输了钱就爱喝酒,酒量也浅,逢喝必醉,醉了就打我妈,甚至还会打我,面目狰狞地对我们卷打脚踢,像是陌生bào 徒。”
“什么?”潇潇生长在温暖家庭,自然不能理解家庭bào力是怎么回事,再看眼前的林朔,他讲这些话的时候非常平静,那些被他藏在深处的秘密,原来都带着伤痛。
“小时候家里很穷,爸爸好赌无疑雪上加霜。那是爸爸最后一次打我们,妈妈没有哭,只是把我护在怀里,邻居过来劝架,反被我爸打伤,他gān脆锁了家门,尽qíng发泄他的不得意。等他打得没了力气就倒头呼呼大睡,也就是在那天晚上,趁着他睡着,妈妈带着我,没有拿什么行李,偷偷撬了门锁,从此再也没回去过。”
“那后来呢?”
“后来经过一番抗争,他们终于离婚了,我跟着妈妈,很多年没有再见过我爸。我妈想我过得好一点,一手带大我不算,还打下今天的事业,不过,怎么比得上一家人和和美美,说到底,我们只是可怜的有钱人。”
☆、第一百零八章 没有人生来就坚qiáng
“可你有个坚qiáng的母亲。”她难以想象林朔的妈妈是怎样忘记自己是个柔弱的女人,在商场上和男人们搏杀,单想一个适婚妇女是如何独自抚养儿子就觉得很不可思议。
林朔喉头抖动着,他看父亲的眼神总是充满爱恨jiāo织的qíng绪,他像是在跟父亲投诉:“没有人生来就坚qiáng,如果有人帮自己擦眼泪,何必坚qiáng?”他叹了口气,接着说:“他们走了完全不同的路,几年之后我再遇上他,他变得很邋遢,手里握着酒瓶歪歪斜斜走在路上,周身散发着腐 败的气味,像个流làng汉。我差点吐出来,怎么都不肯相信那个人会是我爸。他也看见了我,打量了许久,眼看就要叫我的名字,可是他却忽然发疯似的转身跑了。”林朔的眉头紧紧皱在一起,目光纵深到看不见的远方,仿佛能一眼看到时间尽头。
她急切的想知道后来发生了什么,林朔完全沉浸在回忆里,讲一个故去的故事:“小时候无论我怎么跑怎么躲,他都能抓到我,而现在,他步履踉跄,没几步我就跟上了他,他还想要逃,我抓住他的肩膀,当时又痛又恨,我和妈妈住在花园别墅里,他睡天桥底,本不该是这样的。不顾路人异样的眼光,我大声质问他为什么要作践自己,他只是哭,泪水在他脸上流成污秽的河,我却笑了,嘲笑他自作自受,笑到最后居然和他抱头痛哭。”
以为只有在电影里才有的qíng节,没想到却发身在林朔身上,她忽然不知道该说什么,所有相认的结局都应该是好的,没错,林朔把他爸安置好了,妈妈不肯原谅爸爸,也不会给他一分钱,林朔打工赚钱给他养老,可惜林爸爸改不了酗酒赌博的恶习,高利贷找上门,林爸爸匿了,他们只能把怨气撒在林朔身上,她领教过讨债者的厉害,那对于他来说,实在太不公平。
父母婚姻失败,让林朔承受了比寻常孩子更多的苦难。两年前,肝癌晚期的林爸爸在林朔眼皮底下咽了气,弥留之际反复忏悔自己犯下的错,林朔站得远远的,等他身子凉了才缓缓抓住他枯槁的手掌。林朔不说原谅,不是因为还恨着,想要他死都不安心,只是不知道该怎么原谅,往往在心中酝酿得越久,就越难以启齿。
“很多事qíng我没办法选择,就像我没办法假装他不是我爸。”林朔深深呼吸,潇潇紧紧抓着他的手,这一次,她也想给林朔力量。
“林叔叔,您看到了吗?林朔很好,很优秀,他不怪您。”潇潇拉着林朔站起来,笑着说:“一定有悄悄话要说,大不了我不听。”她转过身背对他,捂上耳朵。
林朔端起那杯酒,眼里升腾起雾水,嘴唇动了动:“爸……喝完这杯安心睡吧。”倾斜杯子,酒水洒在墓前,溅起点点微尘。他侧身望着她纤弱的脊背,没有犹豫,从背后抱住她,她没有回头,只是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