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人在chuáng上厮磨了半天才起chuáng,这是他们俩在一起过的第一个年。
莫傅司刚洗漱完毕,温禧就从糖盒子里掰下几片云片糕送到他嘴里。莫傅司蹙眉吃了下去,她又剥开糖纸,将一颗奶糖递了过去。
“还有?”莫傅司英挺的眉毛纠在了一块儿。
温禧表qíng严肃,“吃糕,高高兴兴;吃糖,甜甜蜜蜜。”
原来是为了讨彩头,莫傅司只得咬牙吃下。
按照蔺川的习俗,大年初一这天早上是要吃汤圆的。温禧从冰箱里拿出速冻汤圆,倒入锅里,调好火力,盖上了锅盖。
莫傅司从背后抱着她,轻声在她耳畔说了句:“新年快乐。”
温禧回头朝他一笑,“新年快乐。”
锅里开始发出水沸腾的声音,温禧揭开锅盖,在白茫茫的水雾里探头看了看汤圆的qíng况,熄了火。
“你吃豆沙馅的还是芝麻馅的?”
莫傅司再次在心底叹气,他实在不喜粘食,但为了不辜负温禧的心意,只得硬着头皮说道:“各来一个吧。”
两个人面对面坐着,桌上搁着一个紫砂花盆,里面种着名贵的素心腊梅,褐色的枝上还贴着着红色的福字,是莫傅司的母亲送来的。
咬破汤圆的外皮,滚烫清甜的豆沙流淌出来,味道居然比想象中的要好。莫傅司正用调羹慢条斯理地喝着甜汤,却听见温禧开了口:“傅司,待会儿陪我去个地方好吗?”
“好。去哪里?”
“白云庵。”
尼姑庙?莫傅司狐疑地看她一眼,但并没有多问,这样好说话的他要是被旁人看见,大概会惊得连眼珠子都掉下来。
下了楼,恰巧遇见余枕霞带着儿子阿宝,互相道了恭喜,温禧弯腰递过去一个红包。阿宝抬头看看母亲,得到首肯后才朝二人说道:“谢谢阿姨和叔叔。”
“枕霞姐,小láng好吗?”温禧轻声问道。
“头两天有些不适应,不过这几天合群多了。”余枕霞拍拍她的手,“放心,我会照顾好它的。”
“那就拜托您了。”温禧郑重其事地朝她鞠了个躬。
坐进车里,莫傅司终于忍不住问出了那个盘亘在心头的问题:“你到底为什么要把它送走?真的只是因为怕它打搅我的休息吗?”
温禧沉默不语,许久,她才捂住脸低声道:“我实在没有办法接受生命里重要的东西离开。要么选择先放手,要么选择跟随。”
莫傅司握住方向盘的手一下子捏紧。
温禧已经抬起了头,她双目失焦,仿佛在对着空气说话:“两个真正相爱的人,若是其中一个先走了,留下的那个其实更惨。人死了,两眼一闭,什么都感知不到了,没有痛,也没有泪,而活着的那个却要长长久久地疼下去。光是想一想,我就觉得很恐怖。”
莫傅司只觉得胸膛震颤,双耳里也血cháo似的嗡嗡作响,半晌,他才哑着嗓子说道:“你这是红嘴白牙地咒我呢,大年初一的。”
温禧剧烈地一颤,扑进他的怀里,死死摸着他大衣的衣襟,脸上血色褪了个gān净,“呸,呸,我混说的,我是瞎说的……”她又惊又怕,仿佛提了个“死”字,莫傅司便会像海上的泡沫一样消失不见,眼泪像扯断了线的珍珠项链,滴滴答答地四下滚落。
莫傅司觉得心脏都被这泪水打得疼起来,他捧起她的脸,定定地看着温禧红通通的眼睛,然后慢慢俯身去吻她眼角上的泪水。泪水咸而涩,比他吃的最苦的中药还要苦。
“我不会死的。不是有一句话吗,好人不长命,祸害活千年。”莫傅司居然是笑着说出这句话的。
温禧仰头看着他,她的身体还畏冷似的颤抖着,细白的手指仍旧摸着他的衣襟。
莫傅司无奈地钩起唇角,“你这样,我们怎么去尼姑庙?”
温禧的手指这才沿着大衣门襟缓缓滑下,改为揪住右侧的下摆,固执地不肯撒手。
莫傅司拍拍她的头,发动了车子。
庵里的香客并不多。有穿着细衣的比丘尼在庭院里缓缓走过,神态安详,见到二人,微笑合掌问讯。
温禧也学着合掌还礼,莫傅司不觉又整起眉头,他个xing骄傲,从来不信神佛,只信自己。
观音阁大殿中央供奉着巨大的观世音金身塑像,头戴天冠,胸佩缨路,脚踏白莲,手执法器,面若秋月,收领垂目看着芸芸众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