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度_作者:司溟(67)

2017-04-22 司溟

  “对了,傅司,有样好东西送给你。”颜霁忽然想起了什么,转到一扇屏风后摸了半天,举着一个瘦长的锦盒出来了。

  莫傅司悄悄松了一口气,理所当然地松开温禧的手,将盒子接了过来。

  打开锦盒,里面是一座白玉的维纳斯全身像,玉料上乘,雕工一流。莫傅司修长的手指徐徐抚过维纳斯优美的胴/体,神qíng有几丝迷惘。

  维纳斯,爱神、美神、qíng/yù之神。

  她散播爱qíng,却绝不忠实于任何一个男人。她永远享受着“没有痛苦的快乐。” 她几乎就是爱qíng里专制的女bào君,她爱的张狂,爱的恣意,爱的活色生香。

  这样无上的美与无上的权威让他心醉。

  但他并不需要这样耗费心力的感qíng,一切恋爱都是一种奴隶现象,而他,绝对不会去做一个女人的奴隶,去□这个玩意儿的奴隶。

  “我明天要去一趟莫斯科,Stephen,你帮我把行李和护照都收拾好。”莫傅司站在背光处,从温禧的角度只能看见他修长的身影,像一道沉默且忧郁的伤口。

  老管家恭声应了。

  俄罗斯大公的儿子。俄罗斯,在她的印象里,那里有皑皑的雪,有高耸入云的桦树林,还有长着蓝色眼睛的喀秋莎。

  “要不要跟我去见识一下所谓的贵族家庭?”莫傅司忽然从暗处缓步踱了出来,半边脸隐藏在暗处,半边脸在光亮处,使得他轮廓深邃优美的一张脸如同带着黑白拼色面具。

  他的眼光直直地she到她的脸上,那目光模糊而暧昧,里面带着dòng悉,带着诱惑,还带着……奇异的挣扎……

  温禧猛地垂下了眼帘,和这样一双眼眸对视几乎要耗尽全身的气力,才能不让自己显得那样的卑微和仓惶。据说,在天文学里,质量过大的天体附近,连光线都要拐弯,而他,则是黑dòng,连光线都无法逃逸的黑dòng,吞噬一切的黑dòng。

  跟着他去俄罗斯吗?说起来,她长到这么大,甚至都未到出过蔺川以外的地方,去那样遥远的一个冰雪国度,温禧觉得心qíng有些难以言说的复杂。阿佳妮娅,叫这样名字的女人会不会像弥罗岛的爱神一样,有着丰美的ròu体,深qíng的眼睛和朱红的嘴唇?阿佳妮娅,这个名字又开始像蜘蛛丝一样缠绕住了她的心。

  “可是我没有护照。”半晌,温禧才期期艾艾地开了口。

  “有的身份证和户口簿就行。”莫傅司神色淡漠。

  身份证。户口簿。温禧的脸色有些发白。该怎么开口把这两样东西拿过来?母亲尖厉的声音似乎陡然在耳畔响起,刮的她耳膜一阵阵生疼。

  “在家?”莫傅司了然地望她一眼。

  温禧几不可察地点了点头。

  “这会儿回去取。”

  “这会儿?”温禧几乎以为自己听错了。

  莫傅司抬起脚,朝她所站的方向走近了一步,“嗯,现在。”

  斯蒂文森有些惊诧地望一眼莫傅司,但只是一瞬,便又恭敬地低下了头,问道,“要联系司机吗,少爷?”

  “不需要。”莫傅司简单地撂下一句话,便向门廊走去。温禧默默地跟在他身后。

  取了车,打开车灯的那一刹,无数的蜢虫扑向雪亮的车灯, 发出细细切切的撞击声。那声音其实非常小,但听在温禧耳里,却如雷霆万钧。那奋不顾身的姿态,即使被灼烧成灰烟,也毫不顾惜。温禧忍不住打了个伶伶的颤。

  劳斯莱斯在夏夜的路上行驶,犹如一只餍足后打算休憩的黑豹,慵懒里带着不可一世的贵气。温禧本想主动开口指路,却发现莫傅司一早选择了准确的路线。温禧的手指无意识地绞动着裙摆,脑子里想的却是上一次在巷子里,失态地和他吵嚷的qíng景。

  他似乎永远有这个本事,可以轻而易举地让她qíng绪波动,甚至崩溃。

  车徐徐停了下来,里仁巷已经到了。夜色的里仁巷,像黑压压的混浊的cháo水,水面上里漂浮着几点灰huáng色的光,来自于水泥柱子上扣着铁皮帽的电灯。那种暗,像深渊,无论什么掉下去也听不见个响,那暗里还潜藏着许多礁石,是窗户后人们窥伺的目光和探听的耳朵,你一不小心就会触礁。

  温禧步伐沉重地下了车。莫傅司坐在车里,胳膊枕在窗舷上,看着她一步又一步地走进那黑色的cháo水里。她白色的衣裙渐渐泅然了黑色的cháo水,变成迷蒙的灰色,然后最后一丝灰色被黑暗吞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