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度_作者:司溟(68)

2017-04-22 司溟

  莫傅司猝然收回目光,从裤兜里摸出了香烟和打火机。橙红色的火苗在微风中哆嗦了一下便熄灭了,青灰色的烟雾随后升腾开来,在车厢里幻化成各种奇谲诡异的形状。莫傅司将头靠在小牛皮的座椅上,任由烟雾在他周身氤氲。尼古丁和大麻很快抚慰了他绷紧的神经系统,长长地吐出一口烟圈,莫傅司将夹着烟的左手伸出了车窗外,任由指间橘色的光点明灭。特制香烟细长的身体很快变为一段灰白的残骸,风一chuī,无处可寻。

  温禧站在家门口,屋里亮着灯,她却迟疑着,不知道该不该去叩门。亭子间屋顶上披垂的油毛毡坠的更加厉害了,在夜风里一飘一dàng,感觉愈发破落。

  深吸一口气,温禧轻轻地敲着红漆剥落的木门。

  半天,没有人应。她不愿意敲得过响,引起邻舍的注意,便摸出钥匙,对准了锁眼。不料,弹簧锁被从里屋扣上了cha销,打不开。她只得继续小声地敲着门,一面喊“妈”。

  老半天,终于听见拖鞋和地面摩擦的声响。万银凤打开cha销,将门开了一条小fèng,没好气地说道,“大半夜的你叫魂呢?”

  温禧不愿意看母亲那带着残妆浮肿的脸,只低声回道,“我回来拿点东西。”

  “什么东西?”万银凤堵着门,丝毫没有让女儿进屋的打算。

  温禧无奈,只得撒谎道,“身份证和户口簿,学校里要用。”

  不想万银凤一听到身份证,立刻警觉起来,“你是不是想在银行开户头,自立门户,不管我们的死活了?好啊,翅膀硬了,连爹妈也不要了?我养了条白眼láng啊!喂不熟的白眼láng啊!”

  “我没有。”温禧又急又气,“是学校要这两样东西的复印件。”

  “呸。”万银凤啐了女儿一口,“别以为老娘不知道你个小娼妇打什么主意。我告诉你,你是走我/茓/里爬出来的,我能不知道你。滚滚滚,少在老娘跟前捣鬼,没功夫和你歪缠。”

  温禧一张脸惨白一片,从那张一张一阖的嘴里吐出的话简直像一口又一口脓绿色的痰液,悉数粘在了她的脸上。依稀从里屋传来男人清嗓子的声音,那声音和温金根粗嘎的声音完全不一样,温禧打了个激灵,抬眼去看她的母亲。

  她的眼光里带着露骨的憎恶和厌弃,仿佛被这样的目光刺痛了,万银凤伸手甩了温禧一个巴掌,“还不快滚,杵在这儿gān吗?”一面作势要关门。温禧不知道从哪里来的力气,猛地将身体扑在门上,万银凤没提防,竟然被撞的一个趔趄,向后退了几步。温禧趁隙进了家门。

  腌臜的花布门帘被人掀开,一个獐头鼠目的男人提着裤子出来了,他身形瘦小,gān瘪的如同一只蚱蜢,猥琐的目光一直落在温禧身上。半晌,才伸出舌头舔了舔嘴唇,带着一种垂涎yù滴的神气问万银凤,“阿凤,你女儿?”赤/luǒ的上身一排排肋骨随着呼吸像风箱那样一张一缩。

  万银凤斜眼看一眼男人,又看一眼女儿,一种奇异的感觉涌上心头。她老了,而她正年轻,不是她的苍老,哪里有她今日的含苞待放?万银凤陡然对女儿生出无限嫉妒和恨意来。是她,吸gān了她的青chūn,榨gān了她的美貌。可是再看女儿,她的绝世美貌几乎都遗传自她,看着她,就像隔着岁月在看二十几年前的自己,这样的排骨佬也想打她的主意,万银凤又突然愤怒起来,“做你娘的chūn秋大梦,就你这一排肋骨也想打我姑娘的主意,你也不撒泡尿照照镜子?!”

  排骨佬嘿嘿gān笑了两声,又舔了舔嘴唇,眼光半刻不离温禧。

  温禧觉得自己俨然装在餐盘里的卤ròu,污秽的感觉让她升不上气来。她快步朝里屋走去。

  万银凤立刻急了,伸手去拽女儿的胳膊。嘴里又开始了新一轮的骂骂咧咧。

  排骨佬想趁机揩油,假装拉和,“一家人有什么事好好说。”手却朝着温禧伸了过去。

  温禧眼睛猛地一瞪,朝男人吼道,“你敢碰我,我就把你的手剁下来喂狗。”

  排骨佬的手停在半空,嘴里还在gān笑。

  “就你这么细的胆子,也想癞蛤蟆吃天鹅ròu?”万银凤也不知道自己出于何种心理,居然出口相激。温禧那种三贞九烈的模样,让她看着无比刺心。

  排骨佬显然明白这话的暗示,手向温禧的手臂探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