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语气里带着一种奇妙的骄矜,仿佛在追忆什么美好的往昔,温禧却必须死死捏紧手指,不让自己打颤。
莫傅司的手从她的头发上缓缓移下来,他微凉的拇指摩挲着她小巧jīng致的下巴,“不要爱上我这种人,如果你不想死的话。知道吗?”
他语气温柔,一如qíng人之间的絮语,内容却让人毛骨悚然。温禧终于无可抑制地打了个寒战。
莫傅司满意地捏了捏她的下颌,“对,这才乖。”
第十章 热 22~24.9℃
莫斯科的夏夜温度很低,窗帘虚掩着,凉气如同月光一样直往房间里渗。窗子外面是巨大的毛榉树、苹果树,还有椴树,叶片在风中发出簌簌的振颤声。
温禧双手抱膝,坐在chuáng上,chuáng沿立着一个金花雪底的洋瓷灯,大概是整个房间唯一的暖色。月白的灯光恰巧照在chuáng单上,形成一个半圆的光晕,她木木地盯着那个光圈一直看到眼睛酸涩不堪,几乎流下泪来。
莫傅司在房间里的浴室洗澡,也许是隔音效果太好,她半点声响都听不见。一颗心仿佛漂浮在云端,无依无靠。在这个陌生的国度,陌生的庄园,陌生的房间,除了莫傅司,她没法相信任何人。即使她一个小时前刚知道他两个哥哥死在他手上,一个哥哥被他bī疯了。在接收这些可怕的讯息的时候,她潜意识里已经为他找了一大堆开脱的理由——他是被迫还击,他是为了生存……总之,对于莫傅司,她的感qíng完全压倒了所谓的道德立场。这也就难怪西方有谚语说“Love is blind”,现在的她,可不就是一个瞎子。
窗外忽然有黑影闪过,温禧吓得猛打了一个寒战。
“是白眉鸫鸟。”莫傅司清冷的嗓音忽然响起。
温禧下意识地回过头去,莫傅司大半的身体都luǒ/露在外面,黑色的浴袍随意地披在身上,浴袍上有大片的刺绣图案,黑压压的龙蛇以及牵丝攀藤的糙木,衬着屋内的夜色也似乎深了三分。晶莹的水珠从他大卫雕像一般的身躯上缓缓滚落,温禧感觉自己几乎都闻到了他皮肤上清冽中微带苦涩的气味,独属于他的气味。脸颊顿时火烫,她几乎是láng狈地掉转了目光,也因此错过了莫傅司唇边泄露的细微的弧度。
窗外果然传来一阵鸟鸣声,还伴着间歇的翅膀扑楞声,在寂静的深夜,听着分外可怖。
莫傅司懒洋洋地坐上了chuáng,突然加上的重量使得chuáng垫下沉了几分,chuáng上原本坐着的温禧觉得一颗心也跟着颤了起来。莫傅司不声不响地拿起chuáng头柜上的烟盒,抽出一支细长的烟来,夹在手指fèng间,又摸出火柴盒扔到温禧怀里,淡淡道,“帮我点烟。”
温禧拈起火柴梗,划亮了火柴,火苗随着气流颤抖着,她用手拢了拢,小心翼翼地替莫傅司点了烟。烟雾袅袅升腾开来,莫傅司的脸隐藏在烟雾里,影影绰绰,像表面氧化了的油画。
红色的光点明明灭灭,莫傅司时不时悠悠啜吸一口,然后徐徐喷吐出一阵烟雾。他神qíng邈远,不知道在想什么。
温禧只觉得他手中的香烟气味似乎和寻常的焦油味不同,带着一股奇异的味道,闻得久了,便让人觉得脑袋有些发晕。
有节奏的敲门声突然响起,门外是一个毫无起伏的声音,“二少爷,大公让您现在去书房一趟。”
莫傅司眉毛重重一拧,也用平直的声音回道,“Язнаю。”(我知道了)一面将香烟在一个景泰蓝的磁碟子里揿灭了。
“你先睡。”jiāo待了这么一句,莫傅司起身出了房门。
卧室只剩下了温禧一个人。她怔怔地盯着景泰蓝的烟灰盘子,那里面静静地躺着一截香烟。纤细雪白的烟身,上面还有金色的图案,烟灰也不是寻常香烟燃烧后的灰白色残骸,而要白得多,也细密得多。温禧鬼使神差地伸出手去,小心翼翼地拿起了这根香烟,然后又一次擦亮了火柴,点上了这一段吸残了的烟。看着它烧了片刻,温禧迟疑地凑近了烟蒂,一副想靠近又不敢靠近的模样。眼见着香烟的长度就快要明显变短,这才哆哆嗦嗦地吸了一口,然后飞快地将香烟依旧熄灭,搁在景泰蓝磁碟里。
其实基本上什么都没有吸到,但温禧就是觉得心中洋溢着一种奇妙的快乐,战战兢兢的快乐,偷来的快乐。我一定是疯了,温禧想,她居然做出了这样痴心的事,痴心得让她觉得羞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