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的态度比较开明,让叶翩然自己作主:“翩翩,你如果觉得南京好,去那儿上大学,爸爸不反对。人就该趁年轻的时候出去闯闯,见见世面,老窝在一个地方,有啥出息?”
他又转而劝自己的妻子:“孩子不过是去读书,你要是实在放心不下,四年过了就立马召她回来,再不放她出去,不就行了?”
“你懂什么?”母亲驳斥父亲道,“你以为翩翩去了南京,还会回来吗?现在大学里谈恋爱成风,她说不定就在南京成家立业了!”
成家立业?听到这个词,叶翩然兀自犹疑,原来,高考决定的,不止是肖洋的命运,夏芳菲的命运,还有自己的命运,沈炜的命运。
将自己的人生和命运,统统寄托在一次考试上,是多么荒谬的事qíng!她不敢去想象几个月后,千军万马共挤独木桥的残酷,只能qiáng迫自己面对书本,去背枯燥的英语单词和历史名词解释。
星期五下午最后一节是历史课,历史老师简单地讲解了一下上次的试卷后,就宣布他们自习。
叶翩然这次考得不太好,只得了个78分,夏芳菲又考了全班第一,95分。
“传授一下经验,这些名词解释,我老是记不住。”叶翩然指点着卷子上的红叉,“你有什么决窍?”
“决窍?只有四个字——死记硬背!”夏芳菲说。
“唉!”叶翩然叹口气,只得将书掩住,嘴里开始喃喃背诵:“商鞅变法是商鞅于公元前356年在秦国实施的改革,对战国末年秦国的崛起发挥了重要的作用……”
“这道题,你保证会!”夏芳菲吃吃地偷笑。
“哪道?”叶翩然探头问。同桌摊开的huáng岗高三历史模拟试卷上,用红笔画着:“我国历史上,有哪几个朝代定都南京?”
“去你的。”叶翩然推她一把,“什么时候了,你还开这种玩笑!”
“我以为你看到南京两个字,会觉得特别有亲切感。”夏芳菲将头转向窗外。高三二班教室的窗台,正对学校小cao场,每天下午课外活动都有男生在那里打篮球。
“下了课,我们去看男生打球吧!”夏芳菲说,“我爸爸就教我,高中生要劳逸结合。学习的时候,认真学习;玩的时候,痛痛快快地玩。反正,明天是周末。”
一般人家里,都是严父慈母。夏芳菲家是个例外,母亲很严肃,整日板着一张脸,像马列主义老太太,而父亲则和蔼可亲,和女儿平等jiāo流,开玩笑打趣,完全没有“代沟”。
叶翩然一开始有些犹豫,她怕在球场上遇见杨汐。后来想,这样岂不是“此地无银三百两”?只要心里没鬼,即使遇上也没什么,反正他已经当她是路人甲。
到了小cao场,果然看到杨汐。不过,他没有上场,双手cha在口袋里,靠坐在篮球场边的阶梯上,面无表qíng。不知是不是错觉,叶翩然发现他憔悴清瘦了不少,眼睛不再明亮,似乎蒙上了一层yīn翳,神色间也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模样。
偌大一个校园,千篇一律的校服,叶翩然并没有刻意去寻找,但总能在视线里jīng确地筛选出他来。这种微妙的感觉,她无法向任何一个好友诉说,看见他时,还要佯装地把目光转开,作出毫不在意的表qíng。
几乎在叶翩然一出现的时候,杨汐就迅速而清晰地捕获了她的身影。叶翩然换了新发型,她不再留刘海,把脑门上的头发全都往后梳,扎起一个高高的马尾,露出gān净的额头和漆黑的眼睛。
隔着cao场和人群,他能听到她和同伴们说笑,声音响亮,甚至有些刺耳。他很想告诉她,其实这种活泼而放肆的笑,并不适合她,反而让人觉得有点傻气。他还是喜欢她沉静温婉的样子。
“喂,在想什么呢?”陈晨从球场上跑下来,一头乱发被汗浸润得cháo湿,“怎么不一起过来打?”
“不想打。”杨汐的声音慵懒,有些沙哑。
陈晨拉了拉身上脱得仅剩一件的背心,在他面前的台阶上坐下,说:“搞什么啊,你多久没跟我们一起打球了?先前还说是准备全国数学竞赛,现在呢?竞赛都拿奖了,你还不打?”
杨汐看着场上跳动的篮球,脸色yīn霾沉默:“我今天没心qíng。”
“你哪天有心qíng?”陈晨不等他回答,抓住他的胳膊,qiáng行扯他起来,“少了你这个篮板王,我们还真不习惯!”